“陛下,老库的银也一并用了吧,攒的银子,不都是要花的吗?”王国光坐直了身子说道:“陛下需要用到臣这残躯之时,尽管去用,实在是还不上,就把老臣杀了,给天下一个交代也行。”
王国光慎独,他不喜欢拉帮结派,他搞财税改革,搞度数旁通,得罪了不知道多少士大夫,或许以奸臣模样收尾,也未尝不可。
奸臣祸主这故事讲了几千年了,为什么不能是他王国光呢?
如此大兴土木,一个弄不好,就是杨广旧事,不过朱翊钧很幸运,王国光愿意背下这口黑锅,哪怕是弄到无法收拾的地步,把罪责都归到王国光身上就是。
杨广弄得人心皆散,连个愿意替他背负罪责的臣子都没有。
王国光忠君、忠于大明、忠于大明万民,更忠于自己的灵性和认知。
“朕凭本事借到的钱,朕倒是要看看,谁敢问朕讨债!番邦之主费利佩的金债券都破产了两次,大不了,朕就用海外种植园去还。”朱翊钧倒是满不在意的说道。
他用了十七年打造的信誉,不就是这个时候用的吗?
“陛下圣明。”王国光谢了恩,不再多言,他觉得自己要多活三五年,万一要用到残躯的时候,也能用的上。
朱翊钧请王国光来,不是让他背锅,而是说服他发行国债之事,说服王国光,就容易说服户部了。
“张司徒以为呢?”朱翊钧看向了张学颜问道。
“老库存银1200万银,再加上三年时间存银300万银,这就是1500万银,三年开源节流,节省出500万银,这样一来国帑可投入2000万银。”
“陛下,发行国债,发行3000万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张学颜手指头一掐,特别国债,三千万银是个很合理的数字。
张学颜又想了想说道:“户部已经开始大计,今年岁入在5000万银左右,3000万国债,完全不是问题,按照岁入五倍规模核算,大明朝廷能够承担的国债是2.5亿银。”
费利佩的金债券规模,是西班牙岁入的八倍,到现在都没破产,还能债滚债,大明朝廷只要不超过五倍,都是安全的。
“现在国朝岁入已经五千万银了吗?”王国光看着张学颜,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
张学颜点头说道:“可能更多,主要是商税增长快,还有烟草专卖。”
烟草专卖的利润,比茶、咖啡之流都要厚一些。
“大明真的是今非昔比了。”王国光一听,知道确实不用自己当那个奸臣了,大明现在是真的富有了,财大气粗,王国光有点用老眼光看大明了,才觉得皇帝宣自己觐见,是要背这口锅。
“要不要暂缓丁亥学制的推行?”朱翊钧看向了张居正问道。
内帑的银子多数都用于丁亥学制、军费、黄金叙事了,内帑真没多少银子,把丁亥学制的银子,转移到驰道上,也未尝不可。
“臣以为不可,陛下,丁亥学制、吏举法、还田令,这三个新政和其他新政不同,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回头,就再也不可能推行了。”张居正慎重思考后,给了皇帝一个明确的答案。
重开西域至今也就是关西七卫复设,拿下了轮台城,这个政策是长远政策,是可以翻烧饼的,是可以随着天时地利人和反反复复的。
但丁亥学制、吏举法、还田令,要么彻底不做,只要做,就得做到底。
“那就继续推行吧。”朱翊钧盘算了下,认可了张居正的意见。
以前国帑和内帑,要拆借,是因为都穷,这几年大明朝廷的财税逐渐健康了起来,国帑富裕,内帑也不需要时时刻刻准备给国帑应急了。
皇帝可以用银子做点自己想做的事儿,陛下发内帑,也多用在了国事上,发内帑的大规模开支,和骄奢淫逸没有任何的关系。
在银子这件事上,再挑剔的士大夫,都挑不出陛下的毛病来。
朱翊钧想了想说道:“把五月末的开沽点检停了吧,天下少粮,再开沽点检,粮食都酿了酒,是糟践东西。”
“绥远、陕西、山西、北直隶、河南田赋减半,诸公以为如何?”
“户部附议。”张学颜立刻代表户部做出了表态,甘肃在设省的时候,就已经永不起赋了,甘肃那地方太贫瘠了,征收田赋还没花的多。
户部没意见,大臣们都没有意见。
朱翊钧看向了戚继光说道:“如果,真的如格物院所说,大明气数已尽,十年九旱,那淮河秦岭以北,就全都施行军管配给。”
“臣遵旨。”戚继光俯首领命,他甚至连提意见都没提。
十万京营锐卒,可以在数年内扩展到百万军的地步,北方彻底军管配给,需要基层执行的吏员,而这些全都读书的京营锐卒,就是最好的基层吏员。
上报天子,下救黔首,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而是万历元年组建的新京营的军魂,失去了军魂,京营就没有存在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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