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是,陕西、甘肃的粮食自给率不足80%,剩下的需要从四川、河南、绥远、山西获得粮食,这也是陕西、甘肃稍微有点旱灾,就会饿死人的根本原因。
互市别说充足的粮食了,就是一石粮都没有。
朱翊钧不解释清楚,自然是要给李成梁留个面子,的确和文武矛盾无关,李成梁需要的粮草,石星言充足供应,但再多给互市,那真的是没有了。
张居正没有再继续追问了,论振武的决心,陛下比他张居正还要坚定,陛下说是李成梁理亏,那显然是真的理亏,不好发作。
皇帝下旨处斩了平凉府上下三十二位官吏,这件事廷议顺利通过,本身也是刑部判罚,大理寺审议,最终做出的决定。
除此之外,还廷议了几件贪腐案,这几件贪腐案最大的特征,就是子孙不孝,通俗来讲就是坑爹。
常例受贿、侵占公帑、职权徇私、科举舞弊、权钱勾结等等,是大明官场上屡见不鲜的贪腐表现。
在北直隶真定府灵寿县有一县丞名叫耿敬世,此人乃是本地势要豪右之家,也是真定府的举人,三次会试,耿敬世都未能考中进士,隆庆二年,四十二岁的耿敬世被吏部授官,回到了灵寿县做了县丞。
耿敬世前途无望,就一心谋求给子孙后代谋福了,他每年都要收灵寿县四个士绅之家的俸禄,每一家一千两白银,有人状告四家,耿敬世就负责摆平。
每年院试的时候,灵寿县秀才的名额,都被他给卖掉了。
耿敬世在灵寿县当了二十年的县丞,灵寿县县库里的银子,都被他用各种方式,中饱私囊了。
万历三年,灵寿县修了一座桥,七千银不够,最后花了一万四千银,这面有一万一千银被耿敬世一个人给拿了。
万历十四年末,已经六十岁的耿敬世致仕,但整个灵寿县县衙都是他的门生故吏,毕竟几乎所有的秀才,都是他卖掉的名额,这些秀才们,把持了县衙所有权力,数任知县事,都拿耿敬世没办法。
新履任的知县也要到耿敬世那里拜访,才能顺利做事,否则耿敬世做事能力没有,坏事的本事一等一的强。
本来,耿敬世都已经功成身退,他们耿家也成了灵寿县最大的豪奢户,耿敬世的孙子,闹出了一个大乱子来,最终被御史们给盯上了。
耿敬世一生未能中式考中进士,他就把希望寄托到了儿子身上,结果儿子也是个榆木疙瘩脑袋,几次训诫差点把儿子的腿打断,可儿子还是一事无成。
耿敬世有个小孙子,倒是颇有些天分。
权力就等于家族长久辉煌,耿敬世把小孙子耿玉春,送到了九江府白鹿洞书院就学。
这北方小县城来的学子,在白鹿洞书院并不受待见,为了维护同窗之间的关系,这耿玉春大手大脚,青楼花酒、出门游学、诗会、踏青等等,同窗消费,都由耿玉春买单!
同窗们全以为这耿玉春是北方豪奢大族出身,也是百般奉承。
但江西巡按梁祖龄正好真定人,他很清楚灵寿耿家,也不是什么世家大族才对,这香车美女排场如此豪奢,就引起了梁祖龄的注意。
本来御史梁祖龄也就是怀疑,但耿玉春在九江府因为一个娼妓跟人争风吃醋,开始斗富,御史立刻确定,这就是升转的指标!
最终,耿敬世六十三岁高龄锒铛入狱,按照大明连坐瓜蔓,这耿玉春也别考科举了,能混个流放南洋的下场已经是宽大处理了。
一共六起类似的案件,不是儿子就是孙子,坑爹坑爷。
朱翊钧朱批了这六个案件的处置结果,没有斩首,但抄没家产是必然的,家里膏粱子弟,基本都被流放南洋了。
朱翊钧眉头紧蹙的说道:“王次辅在《自我修养》一书中,有四句忠告,王次辅都把事情说的如此明白了,难不成,他们都没看吗?”
如何做好一个奸臣,王崇古都写成了书,恨不得手把手的教了,结果这天下的奸臣,实在是有点掉奸臣的颜面,奸臣是奸,不是蠢!
王崇古四句忠告是:人情事密、财不外露、荒唐不言、不逞口舌。
一共就十六个字,非常容易理解。
人情事密,托关系、走门路办成的事儿,无论关系多好,要把秘密烂在肚子里,绝对不要对任何人说,否则就是给帮你的恩公招祸。
事情可能很小,但你的恩公可能已经节节高升,身居高位,这点小事,就成了政敌手里的利刃,关键时刻一刀捅到恩公的要害。
比如申时行和王家屏被弹劾,被官降三级的案子,事儿不大,但一旦在升转的关键时刻暴露出来,那就是仕途尽毁。
御史们弹劾申时行和王家屏,不是为了致他们于死地,而是为了让他们不要在皇帝南巡时,做的太过分。
财不外露十分容易理解,自己的门庭、自己家庭情况、自己家里钱的来路等等,如果干干净净,也要谦虚谨慎,不要轻易展现自己的财力,防止被盯上,容易招惹骗子、强盗。
如果不干净,就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