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皇室西迁的百姓,扶老携幼、聚集在绛夏的城门处,前来拜别皇室与魏王殿下。
车队在城外停驻,萧劭身边的亲卫高序,策马退至阿渺的车舆外,隔着帘子传话道
“殿下请长公主下车,一同前去接受封邑子民朝拜。”
阿渺在车舆中闷了好长时间,听到能下车透透气、看一看从前五哥住过的地方,不觉兴奋起来,让雪影和霜华为她整理了一下衣裙发饰,又在她们的劝谏下、戴上一顶帷帽,轻巧地下了马车。
车外仪仗整肃、群侍恭立,远处传来的人群聚集声,遥遥可闻。萧劭被几名亲卫簇拥着、站在亲王的金辂车前,身着绛紫暗纹的玄色锦袍,英气华贵,正与一名穿着官袍的大臣低声说着什么。
阿渺放缓脚步,待哥哥结束了与官员的交谈,方才走上前,撩开帷帽上的垂纱,问道“待会儿我需要做些什么”
萧劭伸出手,把阿渺撩开的垂纱重新合上。
“你什么都不需做。待会儿到了祭台上,夏大人会替圣上颁布一些惠民的政令,你只需待在我身边,让百姓们能记住你便好。”
因为皇室西迁,有必要安抚留在沂州的百姓、稳定民心,魏王府的幕僚们夙兴夜寐,商议出一系列可行的惠民政令,里面除了之前萧劭推行过的义学、减赋之外,还有分发粮种、军属抚恤、田园划分等一系列举措。
萧劭清楚,这样的政令一旦发出,百姓自然是欢欣鼓舞、感恩朝廷。这种时候,他希望阿渺也能站在自己的身边。
这时,高序匆匆赶来,凑至萧劭近前,低声道
“圣上又醉酒了,不肯下车,一直在砸东西。”
萧劭沉默一瞬,“没人能劝住”
高序摇头。
毕竟是大齐的帝王,说软话若是行不通,却也不能来硬的
阿渺回首扫了眼渐渐聚集过来、准备随萧劭登城楼祭台朝臣和官员,斟酌道
“我去劝劝圣上吧。”
萧劭俊眉微蹙,“不必了。他不来也无妨,你不用去自讨没趣。”
“可就算他不去祭台,万一在马车上闹起来,待会儿进城的时候、被百姓听见,定会觉得不安心的。”
阿渺坚持“我好歹是妹妹,能说上话,也不怕他伤到我。”
她身份尊贵,不必像侍从那样谨慎回避,且以她的身手,害怕的人应该是萧喜才对
萧劭权衡片刻,最终点了点头,“那你小心些。”
群臣簇拥着萧劭,沿着幡旌飞扬的官道,朝城楼方向行去,百姓呼声瞬时雷动。
阿渺领着侍女走到萧喜的鸾舆外,人还没到,远远就听见有器皿砸到地上的声音。
萧喜喝的酩酊大醉,将舆内的杯盏之物、接二连三地砸出车外,一面喝退着企图上前劝阻的侍从
“都给朕滚”
阿渺朝那些仓惶无措的宫侍们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退下,自己摘下帷帽,交给霜华,躲闪着从车帘内掷出的杯盏,攀上马车,弯腰进了车厢。
“陛下”
萧喜手中的酒尊朝着阿渺的面门砸来,被她身手灵巧地躲过,人飞快地在他身边坐下,抬手摁住了他的手臂。
车内的动静,终于停了下来。
而车厢外,远处城楼上的人声愈加鼎沸,一声声“魏王殿下”响彻云霄。
萧喜目光恍惚地盯着阿渺,好半晌,像是终于认出了她是谁,沉重的呼吸里喷着酒气
“你来做什么”
阿渺跟萧喜并不熟悉,也说不出什么太亲昵的话,且又想到他以前对萧劭的态度,语气不觉有些干巴巴“来看看陛下。”
“看朕”
萧喜嗤笑了起来,甩开阿渺摁着自己的手,“你现在,应该去陪着你五哥才对啊如今整个大齐都是他的了,你还理会朕做什么”
“大齐不是五哥的。”
阿渺抬起眼,与萧喜对视,“大齐是萧家的。陛下难道不是萧家人吗”
为什么,就总不能为萧氏的社稷想一想
萧家人
萧喜怔怔望了阿渺片刻,哧地又笑了一下,取过案上酒盏、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你当自己是萧家人,朕可不敢当。”
他醉眼迷茫,视线依稀虚幻,人仿佛又回到了建业城的承极殿上、变成了那个被父皇冷落的少年。
“整个建业宫的人都知道,父皇当年很后悔生了我。一个粗使婢女的儿子,着实玷污了萧家的姓氏”
阿渺听萧喜提到父皇,不觉也沉默了下来。
萧喜又喝了几杯酒,蜷到车厢角落,晃着手里的酒盏,“所以朕一开始,也是不信的父皇他,他从来就不曾正眼瞧过我,又怎么会把大齐的江山交到我的手里可五弟他,偏能说得那般真切、让人看不出一丁点的破绽”
他倚着车厢壁,自嘲地笑了几声,“朕就是不甘心,不甘心被他当作猫狗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