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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嫔妾身、妾身惶恐。”

怜秋接过信函的手指不住发抖。

就在这承明殿里,辽西众女血溅白纱的惨象仍历历在目。

她与这谢皇后非亲非故,此刻交给她的又能是什么信

辽西已然归降,家人被逼与她这个苟且偷生的“女刺客”恩断义绝的陈情书么

“这是你阿姊托我带给你的家书。”

正出神间,谢皇后却忽而反手攥住她手腕仿佛试图通过这样的动作予她以某种支撑或力量。

她听见她说“既我答应了亲手转交,如今,也算是不辱使命。怜秋,你的事,阿璟已同我说过。”

“若你不愿留在这伤心地,便随谢麒回辽西去罢到那时,也好把你的回信亲手交给你阿姊”

话音未落。

藏不住的、甚至越来越响亮的抽泣声自身后传来。

赵怜秋愕然回过头去,却见魏璟不知何时踏入殿中。

许是一进来便听见了不可置信的消息,他一脚迈过门槛,另一只脚甚至还落在殿外。

那双乌溜溜噙着泪水的眼珠,在她和谢皇后两人身上打转,最后,竟什么“多余话”都没有说,只低头一抹眼泪,丢下一句“人我带来了”,便转身飞也似地跑走。

殿中气氛被这突如其来的插曲搅乱,一时鸦雀无声。

安静了好一会儿,却忽听又一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响起,似是他去而复返

只这一回。

那人踏入殿中。

“哇”的一声、撕心裂肺哭出声来的却不是别人。

“殿下殿下”

顶着两只核桃眼的聂婉儿猛地扑进来人怀中。

分明是依偎的姿态,肩膀却控制不住地颤抖,“你回来了殿下回来了婉儿就知道,您一定能平安无事殿下”

殿中众女许是有感而发,五味杂陈,一时都落泪不止,围在魏咎身旁。只有满脸迟疑的曹禾依旧站在原地。

半晌,方才默默跟了上去。

而自始至终是个旁观者的赵怜秋

“”

怜秋对这位太子殿下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初南宁门外的远远一瞥。

她记得他的苍白,清瘦,俊美,也记得他超乎常人的冷静与无情。

纵然后来听说他曾深夜呕血,暴病不起,可那日他面对宋雪嫣血溅宫门时、神情中的苍凉与冷漠,依然令她“刻骨铭心”。

她很难将那样一个人视作与他外表相符的少年。

更无法想象这样的“少年”长大后,会成长为怎样一个铁血残酷的君主。是以此刻见了他,非但不觉得长舒一口气,反而心有余悸地退开两步,毫不犹豫地“退出”了那凄风苦雨的气氛。

谢皇后见状,亦兀自笑了笑,松开她的手。

母子两人,同样的沉默,什么话都没有说。

一时间,殿中只剩下东宫女眷此起彼伏的哭声。无不是心疼魏咎舟车劳顿、模样憔悴,又感慨这数月的艰辛难捱,怀念曾经的东宫生活。话里话外,只盼着日后一切还能照旧,再不要有半点波折。

“殿下”

唯有聂婉儿,靠在魏咎怀里嗫嚅半晌,却忽的哽咽道“婉儿、婉儿不想呆在宫里。”

“每一夜,每天婉儿都做噩梦,”她说,“我梦见很多人,宋姐姐,顾姐姐还有陈姐姐,殿下,她们都不在了。你知道么”

“东宫如今空荡荡的婉儿好害怕,您让婉儿出宫去,好不好就像、就像宁安姐姐一样”

“只要出宫去,哪里都可以哪怕,就算不回家去西京啊,西京也好,殿下之前答应过的。答应过不是么”

她不过十岁,从小被金娇玉贵地养大,不知人间疾苦。

如今骤然跌进泥里滚过一回,才恍惚惊觉,看似金堆玉砌的皇宫底下,原来埋着那么多的死人。

宫里的每一处角落,原都藏着死去的冤魂在流泪。

自由,不是她东宫的四方天地,也不是看似偌大繁华的皇城,而是作为一个人,可以选择怎么生、怎么死、怎么活。

可这一点,只要她还在这里,在皇宫中,便永远都是奢求。

“求求你”

所以,她死死攥住魏咎的衣角。

任由眼泪鼻涕在脸上糊成一片,只呜咽着哀求“求求你,殿下”

身后一众东宫女眷面面相觑,悄悄拽她、小声相劝,她亦充耳不闻。仿佛已铁了心要做这离经叛道的异类。

“”

而魏咎低垂眼帘,伸手抹去她脸上狼藉。

动作细致而耐心。

“好。”

长久的沉默过后,亦只有淡淡一句“我会命人去信聂尚书,聂家十一娘不幸殒命,丧身燕贼之手。从此以后,世上再没有聂婉儿。”

或许日后,聂家会另寻女子嫁入东宫,东宫之中,会有新的聂承徽笑着、闹着,在春园中扑蝴蝶,缠着人翻花绳。但曾经那个在宋良娣身旁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