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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辈几代之力,也必叫他提头来见”

“快找啊白瞎了这么多双眼睛么把人找出来”

以甲胄盾铠为伞,星星点点的灯火渐次亮起。

这一刻,突厥人与被迫留在战场断后的辽西残兵,竟都不约而同地“一致对外”。

殊不知,他们四下逡巡寻找的人,却只将头埋得更低,几乎窝在那“怪物”颈边。

任由带着腐朽与枯败意味的、浓重的腥气将自己包围,手臂反而渐渐用力。她咬牙忍痛,将他肩膀环得更紧

然而,一道突兀刺眼的金芒忽从眼底闪过。

“呃”

她甚至来不及分辨那物什的“真面目”,只觉一阵地转天旋。

回过神来,魏炁竟毫无预兆地绊倒在地,她亦被脱手甩飞出去。

留在身体里的半截剑尖、因这外力强行逼出半截,她疼得说不出话,眼前视线瞬间模糊。

唯有淅沥自嘴边漫出的鲜血,与落在脸上的雨珠融作一体,混着泥与泪,一片狼藉。

“殿下。”

恍惚间,耳边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她一怔,挣扎着抬起头去。

男人肩披鸦羽鹤氅,长发未绾,懒懒散落肩头。

面色分明青白如鬼,却犹自带着笑意,居高临下地望向她若非她曾亲眼所见,他双臂齐根而断、满身是血的惨状;若不是他如今依旧两袖空空,看似从容的神色之下,是火光映照亦难添血色的苍白面孔。

她几乎要怀疑,一世聪明,机关算尽,或许,眼前的人,依旧是这场阴谋最后的胜者。

可如今这样的结果,又当真是他想要的么

“英恪”塔娜一瞬咬牙切齿。

“英、恪。”男人闻言,喃喃重复着她的话。

末了,忽的叹息一声“你现在还叫我英恪。”

“我以为你已想起了一切,才做到这般不管不顾可原来,你依然什么都不记得。”

“什么都不记得,依然一次又一次叫我失望,”他说,“殿下,你我之间,终于还是落得这般下场。但这一生的账这双手的帐,我总是要同你们算清的。”

你们

四目相对,仿佛察觉到她目光中的惶然惊愕之色,英恪忽又笑起。

他双手已废不假,可身居高位,一日不倒,仍有无数的人争着抢着要做他的手。

眼神一扫,立刻有人会意,上前扶起塔娜、为她撑伞挡雨。

而他就在旁静静看着。

笑意不达眼底,却始终维持着那噙笑的面容。

“殿下还记得,我为救你而留下的一身伤么,记得在四平县时,魏人派来的追兵,是如何对我的么”英恪说,“如今,终叫我找到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机会。那时殿下昏迷着,未能亲眼所见如今,便好生看上一看吧。”

南疆金蚕,五年方得长成,十年方得吐丝,其利且韧,吹毛断发。若以之为网,使人受困其中,欲脱身,非死即残。

方才将魏炁绊倒的,正是数条布置在暗处、由金蚕丝缠绕而成的绊马索。专等在他倒地的同时,以巨网当头笼下。

“魏炁”

塔娜看清眼前陷阱,一瞬目呲欲裂。

试图上前,却被身旁的突厥兵左右架住,只能眼睁睁看魏炁困于网中被金蚕丝所伤的脚腕尚未愈合,裂口流血不止。他站起不能,仍尝试破网而出。直至鲜血流了满手,十指近乎齐断、只剩一层薄薄皮肉牵系指节,那巨网竟当真被他徒手撕开裂口。

“有几分本事。”

英恪看在眼里,不由轻笑道“果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当日在四平县,专为搜捕他而来的太子亲卫,正是用此法将他拖住。

纵然他最后在乡民掩护下侥幸逃出,亦身受重伤。事后一路颠沛,将塔娜带回月河谷,伤势却早已积重难返,时至今日,仍未恢复如初若非如此,他又岂会被这疯子发狠斩断双臂

时也,命也,上天从不站在他这一边。从不。

可那又如何

他偏要向它证明,天命可改,事在人为。

“可惜啊,”英恪说着,面上笑意渐渐敛去,“抛弃天性本能换来的怪力,只不过是自甘堕落,沦为供人驱使的工具。一个失了心智的疯子,你告诉我,殿下,它如何与人斗”

琼山关外,魏军大营。

陆德生早已睡下,帐中一片安静。

唯余炭火哔剥的细响,与辗转翻身的熹微动静,昭示着他那梦中亦不平稳的心境。

“军师”

“参见军师,陆医士已然歇下,还请军师容我等通传一二军、军师”

结果,好不容易闭眼安睡片刻。

忽又有“不速之客”于深夜骤然到访,携着一身风雪,匆匆撩帘而入。

他本就觉浅,听见脚步声渐近,顿时惊醒坐起,正见面前一道模糊人影挥退众人,在他床边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