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以虚词,他亦不敢相信,与陛下僵持了这么些年、病入膏肓仍不愿松口妥协的平西王,如今竟这般轻易地甘愿交出手中兵权。
但,令他眼下不住颤抖的原因,仍不止于此。
殿中一片死寂,安尚全几乎可以听清自己如擂鼓般躁动难停的心跳声。
魏峥搁了朱笔,沉默片刻,问“阿毗作何反应”
“九皇子他他。”
“说”
天子缓缓步下御案,一双冷冽森寒的眼,落在面前欲言又止的老太监身上。
安尚全被那目光吓得汗落如瀑,久不敢抬头。
心念电转间,无论可言不可言,亦只得再度重重叩首。
将那骇人听闻的消息,向眼前的天子凄声道来“他不仅忽然发狂,几乎将一众暗卫屠戮殆尽,更要当场诛杀平西王及其女祭剑”
“”魏峥表情一怔。
“温臣等人拼命阻拦、命人将消息传回派来报信之人亦身负重伤,同奴才禀明情况后,便昏迷不醒如今的平西王府,更不知是何景状”
平西王府。
几乎是赵莽把那声“交出印鉴”的承诺说出口之瞬间。
温臣与身旁同伴对了个视线,颔首过后,下意识向院落外后撤。
眼见得与院门不过咫尺之距,尚未来得及松口气,忽然间,却见一片飞叶挟风而来。
温臣曾见过魏弃拈叶为刀、杀人于一息之间的本领,当下不敢直面、匆忙矮身躲避。
身边同伴却慢了一步,反应不及。
待到温臣伸手去救,只听得一声压抑而痛苦的惊呼传至耳边
而这,亦是那人留在世上最后的声音。
叶片如刀割喉,年轻暗卫捂着颈子、顷刻间满手鲜血,想说话,却只喷出几道血沫,那双不可置信瞪大的双眼映在温臣眼底,片刻过后,只留下重重向后倒地的尘土飞扬。
温臣当下以手为哨示警,命众人四散逃命,回宫报信。
怎料哨音落定,无人回应,只有闷哼声在这狭窄院落中接二连三响起。
院中陈尸数具,皆是一招毙命。
照这个杀法下去,今夜,所有“知情者”都要死。
温臣早已满头冷汗,自知不敌,索性冲院门外高呼一声“三十二,速速归去”
三十二。
是他们所有暗卫中最年轻、亦是身形最为矮小瘦弱的一个,武艺不精,却独擅潜藏暗杀,乔装易容。也因此,每次任务,三十二往往都不会参与杀人,而是负责放风、事后遮掩痕迹。
论逃命的本领,三十二数第二,没人有信心数第一。
“快跑”温臣厉声呵道。
悚然之音响彻整座院落,惊起檐下几只飞鸟。
魏弃掐断手边暗卫脖颈,眼见得一道身影在夜色中飞速逃窜而去。手中无趁手武器,索性将杀至卷刃的长剑飞掷而去。
一剑穿背。
三十二整个人被那长剑贯穿,却竟一声不吭,只拖着半边流血不止的身体,几个纵越,消失于重楼屋宇之间。
“漏网之鱼。”
魏弃一脚踹开紧抱他腿、试图拖延时间的温臣,袖中刻刀寒光凛凛,攥于手心。
只是,视线落在温臣那强忍恐惧却仍汗意涔涔的脸上,末了,终仅剩冷笑一声。
“罢了。”他说。
只要有一条漏网之鱼,魏峥迟早会知道,今夜平西王府发生了什么。
多杀一个,少杀一个,眼下已毫无意义。
他转身走向赵莽所在的主屋。
没走几步,面前,却倏然横出一条肌肉虬扎的手臂。
“且慢。”
那手臂的主人道,“九皇子,还请三思而后行。此乃平西王府,不是你可肆意撒野之地”
“撒野”
魏弃反问“究竟是谁居心不良,有意挑起事端”
少年长睫如蝶翼,只因方才杀人不算“讲究”、半干未干的血珠自溅了半张脸。
赤红颜色,蜿蜒落在那张玉色面庞之上,半面血,半面白,说不上来的诡异与渗人。
赵韬看得心下微凛,不自觉便伸手,摁住了腰间苗刀。
就是这么一个身似孤竹,形单影只的少年,刚刚,眼也不眨地屠了十余名潜伏暗中的天子亲卫。
他岂能让此人再近王爷跟前
“让开。”魏弃说。
赵韬默然不答。
四目相对间,却有杀意陡现。
“殿下执意与我平西王府为敌”
“”
“若然如此,”赵韬道,“还请殿下,踏某尸骨而行。”
男人深呼吸一瞬,缓缓抽出腰间那柄寒光凛凛的苗刀,将刀刃对向眼前面色沉凝的少年。
他自幼随赵莽习武,使得一手行云流水的辟水刀法。
单论武艺,早已是赵氏暗卫中的佼佼者。
拼尽全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