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往不复”,洛溦其实觉得就挺好的,但毕竟是要用来推翻冥默先生定言的谶语,沈逍都拿不定主意,换作她,更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啊
沈逍给自己倒上茶,雨过天晴色的茶盏举在白皙的手指间,不紧不慢
“那就慢慢想,想好了再写。”
洛溦觉得这件事实在太难了,奏册拿在手里,就如同拿了个了烫手山芋。
她连星宗命理的皮毛都没学明白,就要出谶语推翻大圣人卜算的定言,打死她也没脸做这种事
沈逍仿佛看穿了洛溦的犹豫,“实在不想写的话,也可以把任状投入炉火,以后就不用再理会玄天宫的差事。”
洛溦看向那份告身任状,拿起握在手里,咬唇纠结。
她才舍不得烧掉
原本就很喜欢玄天宫的生活,尤其眼下,有了这任状,即便是她将来彻底与父兄翻脸,即便将来玄天宫有了女主人,她都能安安稳稳留在任上,一辈子不用致仕,一辈子不会无处可去
所以
这根本就是她没法拒绝的事
反正,以后太史令跟长乐公主或者王琬音议亲,自己也会着急把这奏册递上去,总会想办法帮她把谶语写出来的
思及此,洛溦下定了决心,捏紧手里的任状,站起身,向沈逍郑重行礼,献表忠诚
“蒙太史令不嫌我愚笨,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今后一定笃学不倦,认真学星宗术,认真画星图,全心全意地为玄天宫办事”
想到从前学业上各种丢脸的事,又愧疚自省道
“还有算式,我也会努力学,不会因为遇到一点儿困难就耍赖叫苦,晚上观星的时候,我也保证不打瞌睡,再困都会睁大眼睛”
沈逍听她越说越离谱,举盏挡了下唇角,淡声道
“行了,坐下吧。”
洛溦坐了下来,仍旧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把任状和奏册放回锦盒,小心翼翼收好,抬眼见沈逍伸手去拿竹夹,忙倾身先取了过来。
“太史令是要添茶吗我来吧”
她用竹夹匀搅沸水,然后从茶则里取了茶末,洒进水涡中央,盯着茶汤,搅得尽心尽力
“以后太史令有什么想做的,都可以吩咐我”
沈逍扬起眸,直到女孩手中动作停下,朝自己抬起眼来,方才移开了目光。
洛溦表了一番忠心,见沈逍依旧神色淡淡,似在遥观窗外庭园景致,估摸着自己这点儿忠心对他而言,属实没什么份量。
长公主府里多的是仆从,玄天宫里更是人才济济,何需自己瞎献殷勤
所以她更想不通,太史令为什么突然这么好,送她这样贵重的生辰礼物
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洛溦搅着茶汤,记起刚才沈逍说,是鄞况让他来的。
那或许,是跟治病有关
她回想起最近跟他的相处,觉得沈逍那个介意被人触碰的毛病,好像好了许多。
鸿儒门外,他拉她手臂,宋家门口,他扶她下马车,虽然都隔着衣袖,但她能感觉到,他没再像从前那样,手指绞进她衣物里,百般不想触碰到她似的提拎着。刚才两人同时去取竹夹,手指几乎快碰到了,他也没躲闪。
所以上回她在浴池里配合他治病,应该是有了些成效吧。
该不会是鄞况那家伙又想让她继续“配合”,才让太史令来送礼吧
想起那次浴池里的情形,洛溦窘迫难堪,面红耳热,要真是那样,她宁可用别的法子来报答。
茶汤香气萦绕鼻息,洛溦想到什么,抬起眼
“太史令想吃点心吗上次我在嵯峨山做的薄荷糕,我记得太史令说还不错,要不我现在去做一些”
沈逍的视线从窗外缓缓收回,落回到她身上,一双墨眸清冷深邃,仿佛不带任何温度,却又映着棂外的天光熠灿,看得她怔怔一愣。
“今日是你生辰。”
他轻声道“可以下厨吗”
“可以的往年我母亲忌日,我也要做祭拜用的糕点的。”
洛溦见沈逍似没有拒绝之意,殷切道“鄞况说的那习俗是长安才有的吧,我家乡多出商贾,没太多讲究,又不是什么蔑伦悖理的罪过,不忌讳的”
说着,就要起身去厨房。
对案的沈逍,却似蓦然有些沉默住。
茶釜里茶汤沸煮翻涌,他看向那蒸腾雾气,眼里的熠色消散暗去。
“不必了。”
他舀水浇进茶釜,止了沸,“我还有事。”
说着,便站起身,衣袂清冷地自她身边掠过,眉眼低垂地朝外走去。
洛溦扭头望向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一时茫然无措。
刚刚明明
觉得他是愿意吃点心的。
她回想了一下先前的话,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提到祭拜用的糕点
她家是普通人家,祭拜用的糕点和寻常点心一起做,一起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