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音再狡辩多余,她嗓音低低的,但不仅反驳他,还要质问他,“你如今既然不肯承认你是宗云谏,还带着我送的东西做什么呢”
沈容音掀起长睫直勾勾盯着他看。
那男人倏忽倒是弯唇笑了,唇边弧度颇为不讲道理、且理直气壮。
“我何时不承认过”
他耍无赖
宗云谏怎么会这样对她
沈容音满心不想认他,揪着两弯细眉抗议,陆行渊瞧那眼神儿,曲指磕在她脑门儿上。
“明日申时前将玉环物归原主,晚一时半刻,按偷盗罪论处,在你头上烙个贼字示众。”
如花似玉的一张脸,顶着个贼字,想想还挺有看头的。
沈容音双眼怒瞪着他,男人说完手劲儿略松,她忙使劲儿,扭头脱离了他的掌控。
脑门儿还有点痛。
陆行渊似是而非地笑了声,转身出门,吩咐婢女给她送
衣裳进来,沈容音听着那话,才后知后觉自己穿得有点少,可总归如今在那男人眼里,她身上早就只剩件心衣亵裤了
穿戴整齐,沈容音出去又碰见周管事,人还记挂着问姑娘要不要吃点东西
气都要气饱了,还吃什么饭
沈容音望了眼南边书房,通明的窗户中透出个修长身影,沉沉呼出好大一口气。
她摇头道声谢走得头也不回。
周管事瞧着那背影摇头笑,这便招呼了两个婢女,进寝阁里去更换熏香被衾。
沈姑娘在屋里睡了两夜,相爷就在书房将就了两夜,其实何必呢,相府到处空荡荡,除了孔雀苑那巴掌大的地方热闹过头,其他四处院子都空置着。
可相爷回来就将人放那里了,不仅放,连熏香都换了香甜的鹅梨香。
周管事心下暗忖,不将相爷当相爷看,只当个寻常男人看时,那心思也挺好琢磨的嘛
正在廊下瞧着无月夜空出神,书房里忽地唤了声,婢女进去片刻出来让备马车。
相爷这么晚还要出门
相府的马车漏夜而出,行出街巷后小半个时辰,停在了京畿府衙门前。
陆相爷深夜驾临,值守官员诚惶诚恐,忙亲自提灯在前带下地牢。
衙役点亮刑房灯火,光线摇曳扩散开来。
陆行渊踩着布满血污的地砖,提步至椅中落座,看了眼刑房正对的那间牢房。
里头干草堆里盘膝闭目端坐着的,正是昔日贵不可言的临安侯,哪怕如今落魄了,穿着身破败脏污的囚服,沈侯爷也仍旧一派威严,半分不肯“摧眉折腰事权贵”。
当真好个萧家的肱股之臣。
萧承显的心腹臂膀。
陆行渊望着沈淮川,烛火照不明的眼底,无声地波涛汹涌。
睿王审得如何了”
值守官员哪知相爷今晚会突然想起这遭来,额头冒汗,拱手答“相爷恕罪,下官无能。”
那便是没审出来东西了,倒还是个硬骨头,也是,好歹是曾经的天潢贵胄,萧家那么多子孙,要是人人都如萧承显那般软弱怯懦,萧家的天下早该亡了不知多少遍。
陆行渊嗤笑了声,不必言声,身旁的守官已命人,前往牢房提人。
牢房深处传来铁链剐蹭过石面的声响,两个衙役架着只剩一口气的睿王,到刑房,以铁钩穿肩将人吊起,这么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再动他没意思,只会遂了他求死的心。
陆行渊吩咐将睿王的两个儿子带过来。
两个少年未曾失忆,自然是认得他的,还未到跟前,已跪地大喊,“宗四哥,饶命”
那么副伏地求饶的样子,顿教刑架上原本半死的睿王,口中愤恨呜咽含糊咒骂。
守官怕犯相爷忌讳,抬起一脚将人踹开了去。
陆行渊斜瞥了眼,守官忙戚戚退下。
他抬手召两人上前,二人呆怔片刻,随即争相膝行上前,陆行
渊从腰间掏出把匕首放在桌上,随手指了指桌上衙役们未吃完的烧鸡,嗓音淡漠
“今日你二人谁能从执刀,从对方身上割下多少肉,就能来我这里换多少肉。”
肉不重要,不能成为对方砧板上的鱼肉,那才重要。
杀萧家人,陆行渊杀过了、几乎杀尽了,也不够痛快,今夜心头烦闷,他想换个玩法。
刑房中灯火昏暗摇晃地厉害,将陆行渊的脸照得明暗不定。
他也想看看他们如何挣扎、如何混着血和泪艰难抉择,可惜,萧家人那么“杀伐决断”,他话音才刚落,跪地的萧家兄弟只停顿一瞬,便生怕落下风,相互撕咬起来争夺匕首。
拳脚相加的闷响,顷刻间伴随着刑架上的睿王的愤怒低吼,回荡在刑房中。
热闹,但没意思。
陆行渊目光瞧着牢房中的沈淮川,沈侯爷始终闭目不曾睁开,好个两耳不闻窗外事。
沈侯爷忠的不是君,只是萧承显而已。
或者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