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府门,她还要做样子,让江致微好好听着,大人的话都是好话。
江致微找到思绪,声音哑得厉害。
“娘,你跟余夫郎认识吗”
姜楚英几乎是本能反应“不,我不认识他”
夏元仪都听笑了“弟妹,问你认不认识,没问你跟他熟不熟。”
姜楚英再说什么都没有用,江致微一律不听,只问她“你为什么要给阿晖叔下毒”
余春至走了,姜楚英认为这件事可以一直瞒下去。
只要不让儿子见大房的人。
她猝不及防,猛地回身看夏元仪,眼神很毒很毒。
夏元仪给翻翻眼皮,没理她。
她的反应说明一切。
江致微脑袋遭到重击般,有一瞬空白。
他不懂他娘为什么要这样做。
“千经万典,孝义为先。大伯跟阿晖叔待我”
姜楚英疯了般嘶吼“我才是你亲娘”
江致微怔怔看着她,眼角因用力睁大,撕开了小口子,眼泪里夹了血。
“大伯是长辈,他照顾我们十几年。你不记恩反成仇,是为不义。因仇心下毒,是为不孝。你是我亲娘,我们母子一家。你不义不孝,我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江致微的心都在发颤,在胸腔里被捏握着,喘不过气,脸色一霎透了白,有种渗人的虚弱。
“今次劫难,尚不知有无解法。你是我娘,我不会把你抛开。但我长大成人了,我们俩,我们一家,我们二房的事,从今往后,都由我做主。你病了,以后就好好养病吧。”
姜楚英不要养病。
她不承认她病了。
她需要对儿子的事有掌控权,决定他以后做官还是经商,娶媳妇还是娶夫郎。
她不点头,家里都是她说了算。
江致微不跟她多说“你一日不知错,我们就一日无话可说。”
寄人篱下已经很苦了,母子离心,更让姜楚英心碎欲裂。
她跌坐在地,泪如泉涌。
她怎么可能认错。
她儿子就是看重大房一家,胜过亲娘。
江致微目光一直盯着她看,这番狠话下来,她眼中狠意与恨意不减反增。
这陌生感犹如实质,让他前十几年的生活,都化作一幕幕隔着云雾的画像。
回不去了。
兵变里,发生了家变。
江致微彻夜未眠,再从房里出来时,两鬓生了丝丝白发。
没连成片,但数量多,黑发遮不住。
仅两侧有,因脸色也憔悴发黑,一夜里似心血熬干,现了老态。
官兵封门,头顶只有一片青天。
江致微沉下心,在家看书。
事情被拆了个七七八八,江老三也不认。
夏元仪懒得比对,确认祸源之后,挂念着还在城内,不知安危的江万川,对江老三
厌恶到了极点。
日月更替,越过,府上的人越是沉闷。
被封门一个月后,家里粮米告急。
夏元仪有先见,早让人提前存井水。用了一个月,也见了底。
再去打水,水色微微发红。
鼻子灵敏些的人,还能闻到血腥气。
没办法,只能去叫门。
这回还是江致微去。
他把江老三硬拽着到了后门,江老三死活不开口,江致微就以他的名义开口。
他们能挨饿,小孩子也能忍一忍。爹娘要是饿死了,这怎么算
以江老三的名义开口,江致微就要让江老三承受恶果。
“你们主子一定不想后世有人说,他把臣子的爹娘饿死了”
都逼宫了。
不在乎自个儿的爹,难道要让天下人都无父无母吗
江老三被他吓坏了
“你疯啦”
江致微指着门“你今天求不来粮食和水源,我就告诉他们你没日没夜的骂”
骂什么,骂谁。江老三心里清楚。
这是谢星珩断亲时用过的招数,在兵变事,威力成倍翻涨。
江老三的脸皮终是抵不过命,以爹娘的名义,苦苦哀求,求来了米粮,但没有水。
外头的兵语气恶劣“你们家里有口井,不想喝井水,那就喝尿”
是用血水,还是用尿,他们自己选。
江致微都不选。
他看着日头,辨认云彩,让府上的人再熬一熬。
要下雨了。
大暴雨。
这是赶考之前,他去农庄帮忙,跟农户杜大叔学来的本事。
那时不准,一半一半的概率。
来京以后就是禁足,他看云看天,阴差阳错的,竟把这本事练成了。
天上没什么云,只阴着,铅灰一片。
开春的季节,幸好不热,大家都能熬一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