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打发了大夫,贾母也不乐于继续瞧着这满屋子连面上的恭敬都维持不了的小人了,还不能就开恩让人回去同老子娘对面报个平安贾家如今是真有大变了,这要将人尽数拘在贾母院里叫她们相互间有个监督什么的还好,若真放他们回去见了老子娘再自家人闭起门来商议一回却是不知道会商议个什么结果出来了。
纵贾母素来是以慈爱面目示人的,但真有需要,她也自是可随时化身为修罗不过就是之前这番待遇乃贾赦一人独享,现下里却是可以普惠大众了。
就将人撵了,还不许走远,一个个的尽去廊下静静心神罢
不说那些个本该娇滴滴养在贾家内院的丫头们随着贾家的倾覆也是如何在一夕间就要面对天翻地覆的变化的,只说贾母这儿在打发尽了闲人之后也终究能静静对着瘫在床上的贾政垂泪了不管她之前表现得如何刚强冷酷,真论起来,她也的确是一年纪都达到入土标准的老妇人了还不许有个脆弱的时候了
尤其在面对贾政时,这脆弱感更是翻倍的席卷而来本来吧,今儿贾家突遇这等大事儿,该是由家中男人出面料理的,不想贾家现唯剩的一个男子竟也
不想正是越想越惶急,也越惶急越是惶惶而泪下的时候,就遽然听着一声微弱又嘶哑的“娘。”
贾母“”
她一时间还很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由就愣在了原地,只随即就感到自己的手腕上就搭上了几根手指头唔,触感不是很光滑,指尖还有些许因拿惯了笔而生出的薄茧
贾母“”
她终是忍不住蓦地发出了一声尖叫“你”
再是有被贾母驱赶出了屋子,再是有不乐贾母在贾家倒了之后也不伪装菩萨的冷厉了,但听到贾母的惨叫声众人也实是不能就做听不到的,故左右看看之后,众人也只能再回头“老太太怎么了”
“别进来”贾母这时却已然回神了,就急忙厉声阻止了人还不忘补个由子“去拿些干净的帕子来,我喂药没经验,倒叫你二老爷洒了些出来。”
喂药
那药不是早就喂完了吗纵贾母没得经验吧,此时又还能有甚药汁供她洒
怕不是贾政已是故那些已喂下去的药汁也都被他再吐出来了吧
这番,众人竟是很不敢再想下去了,便贾母今日所为有使得她们不满吧,但终究大家都是做下人的,这主人要有个什么
她们也真不知这时的自己是该嘲还是该忧了,只能就拿了些绢子,又思度着打了盆温水,且与贾母送进屋去。
贾母也不拦众人,只一昧站在床前阻拦众人的视线到达床榻上而已,如此众人在看不到贾政究竟如何了的情况下,也不由越发的开始猜测贾政是不是真的大不好了不然至于叫贾母先是止不住的惊叫再是防人目光如防窃贼吗
众人心下也不由更乱,便不顾探究贾母或贾政究竟如何了,只急急的就将东西放下,又更急于避开贾母那审视提防到几欲嗜人的目光,自回到廊下考量自己的打算才是。
一时,人是来了又去,房间内也在乱了一回后就又静了下来。
而贾母也是直到此时才又转了脸,对着依旧躺在床上的贾政低哑的嘶声道“你”
那贾政也同样不敢就高声说话,而是压低了声音的就对着贾母道“还请娘亲原谅儿子,只儿子也不是有心就让母亲担忧的,实在是无颜面对母亲而已。”
无颜面对
贾母因此而越发的惊喘了一声,几乎都有些不认识自己这个儿子了
说真的,要贾政等上半年不不不,哪怕只拖延隔一旬半月的再开口呢,她都只有求神拜佛感恩贾政的身体终于又好了的份儿。可眼下却是自贾政被诊断为卒中前兆后才过去多久有半天吗没有吧
所以贾政为什么会开口就是无颜面对四字呢不过因为他自知因自己不愿开口只巴望着将她这个年老力衰的老太婆顶在前头的行径有多无耻而已
偏偏他还真就这般做了
贾母“”
天旋地转,心如乱麻。
她是又不敢就置信又不愿就这样相信的,又有心头纵千言万语,待得欲出口时也不过只剩下一句话了我我到底是你的母亲啊你怎么忍心这样对我
必须要说,贾母的目光里充满了控诉的悲愤之情,贾政也自是不会对这种情绪无动于衷自然了,究竟是不会无动于衷还是不敢就无动于衷却是他自己也不想去分辨的“母亲,儿是真愧对贾家祖宗啊竟不甚娶此恶妇儿”
“这怪不得你。”贾母再度哀哀的看了贾政一眼,见贾政依旧兀自埋怨着自己为何就娶了这么个女人,终是忍不住就漠然开口了。
语气也着实听不出丝毫的波动“你娶妻王氏乃是奉父母之命,如何就是你愧对贾家祖宗了,该是我和你爹无颜面对先祖才是。”
登时就说得贾政几不知该如何回应。
也并非是不知该如何回应贾母的话儿,而实是不知该如何评判贾母的语气所向要说贾母这话真没怪他吧,那语气实不该如此漠然到冷酷啊可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