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钟繇点头,“其一,大将军被杀当晚,太尉袁隗召集公卿至家中,当场斩杀亲近宦官的樊陵、许相。”
“其二,袁绍与袁术等破宫之后,捕杀宦者,无长少皆杀之,如今宫中阉奴已尽。”
“其三,天子被挟持之时,袁绍曾说,天子恐不测,未免社稷不稳,请渤海王登位之语。”
“其四,典军校尉曹操与廷尉郭鸿围攻十常侍家,逮捕其族人,封其门庭。”
“其五,昨日袁隗召集群臣朝会,外将之事并未议定,袁绍质问曹操抓捕之事,曹操拿出天子诏书。”钟繇看向荀柔。
“是我。”
“荀太傅,”吉太医躬身上前,“药方我已令小徒往太医署取来,君商议朝政,太医署中亦有公务,在下先告辞,明日再来。”
“吉公辛苦。”荀柔连忙坐正,欠身还礼。
“不敢。”吉本再拜告退。
待他退出门,钟繇才道,“果然,想必以吕奉先为城门校尉之令,也是出于君手。”
别说他,朝中公卿,听到此事,谁不明白。
“以防万一。如今袁家,恐怕也无心论罪于我。”
袁绍不管是急躁,还是心怀异志,说出那种话,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放心,陛下亲口承认此令确是他所下,袁家无可奈何。”钟繇扬眉,“况且,有识之士俱知,此事有幸赖君,城中尚能平稳,岂有降罪之理含光可知,原本有人趁乱要在城南放火抢劫,正被典军校尉撞见,这才免了一场人祸。”
这种时候,有人趁机作乱,也是再正常不过,荀柔点点头,并不奇怪。
“昨日朝堂上,亦有人道,虽不令董仲颖与丁建阳入城,但城门久闭,三市不开,恐怕也非长久之计,城外百姓也惶恐不安,况且还有太学。”
“还有这等不怕死的”荀柔一挑眉。
钟繇因他直白的话一顿,失笑摇头,“天子并未松口,卢子干亦当庭道,不如等他被董卓杀了,再开城门不迟。”
“若是其人要钱粮,就从十常侍家中搬。”虽知董卓未必松口,但若有一线希望呢
钟繇未语,荀柔闭着眼等了等,又睁开,“元常兄,还有难言之事”
稍稍犹豫片刻,钟繇开口,“十常侍之众,数十年来,为国之蠹害,其家人横行作乱,侵略百姓,其罪难恕,何必再审。”
荀柔望过去,知道他还没说完。
“呈其首级,以可以此张朝廷之威,震慑外将。”钟繇正色道,“我已上谏天子,不止我,朝中数臣亦认为如此,陛下犹豫,你我皆知,却因君故。”
“直接全都诛杀吗”荀柔闭了闭眼睛,觉得眼睑滚烫。
偶尔,他还是会对这时候的政治,感到不适。
“正是”钟繇挺身铿锵道,“如今群情激奋,君何以踟蹰至此”
“即使审讯,结果也大抵如此吧。”
“不错。”
“好。”荀柔缓缓点头,“既然如此,就不要赦卖为奴,全都给个干脆,十常侍首级,挂出城外,宣令百姓。”
能威慑董卓吗能威慑厮杀大半生的董卓吗
但至少,可以安抚百姓,收买民心吧。
收买民心。
他真是到这等地步
“对了,君以护驾之功,已封阳城侯,食邑五百户,雒阳城中,陛下亦赐下张让故居以为侯府,至于钱帛金币,俱已存侯府中,君且择日迁居。”
阳城,是颍川阳城;张让家,自然也是金碧辉煌,雒阳之中数一数二的院庭。
他如今二十余,于国有何功劳,竟有食邑何其荒唐。
“吕奉先呢”
“吕奉先封骑都尉,都亭侯,亦厚赐屋舍金银。”
都亭侯。
虚领亭侯之爵,没有食邑的意思。
“河南之内,可还有乡亭未封”
“你之意”
“如今正是用之之时,其封太薄至于宅院,也将张让之宅让与他”荀柔欲起,实在无力,只得作罢,“还请元常兄,代我上书。”
“屋舍既可,”钟繇也不客气,到案前铺纸磨墨,“若要封地,则以并州,何必京畿吕奉先可是并州人。”
“是雒阳需要其人,不是其人依靠雒阳,若朝中议论将阳城之封,置与他,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若其人心生不满,倒向董卓,诸事休已。”
看过史书,荀柔真的很难相信吕布吕奉先的忠诚。
“这也对,”钟繇咬牙提笔,“其人毕竟来自并州,朝廷当需厚赐以结,固其心也。”
显然,他亦并不信任吕布,只是与荀柔缘由不同。
官样文章,钟繇写得比他还好,字迹更端庄漂亮,荀柔稍加浏览一遍,就在末尾落下名字。
“多谢元常兄,玷污元常兄好字。”
他这一笔,实在又无力又不稳,淋漓墨色,难看得很。
“你好生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