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谢樊,若是谢修悯还在谢家族谱上,他理应唤一声爹的,现在谢修悯只不过是还用着谢这个姓氏,却不再是他谢家的人。
左邻右舍已经有人探出脑袋伸长脖子看过来,温墨亭正犹豫着怎么打开这个话头,谢修悯却是拉着温墨亭绕过谢樊走进了院子里,谢樊还愣着,就听院子里的人道:“进来说话。”
谢樊慢慢转身走进院中,看着谢修悯没有坐下的意思,他也就这么站着。
“刘氏还没回来?”
听见谢修悯不算礼貌的这样称呼刘氏,谢樊也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叹了口气,下意识要去摸腰上的烟枪,却什么也没摸到,这才想起来之前为了将方余从大牢里赎出来,他连从不离手的烟枪都拿去变卖了。
那个时候他只想着将继子和续弦从里头捞出来,谁也没想到最后会是这么个结果。
“那婆子知道方余的事儿之后发了疯病,我让她娘家的人来把她带回去了。”谢樊絮絮叨叨轻声道,“她也做不了活,呆在这里还不如回去吃点药。”
谢修悯嗯了一声,将院子里唯一一张凳子拽过来让温墨亭坐下,温墨亭不想失礼,结果被谢修悯按着坐了下去。
“坐着就行,你有身子了不能久站。”谢修悯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他之前从来没见过龙蛋这种东西,更别提是怀着龙蛋的普通人——温墨亭也不算普通人。
总之先用普通人的方式保护好他。
谢樊的手指抖了抖,不由自主地看向他身后乖巧坐着的温墨亭,这双儿肚子里……莫不是他的孙子?
“我们的一切和你都没有关系。”谢修悯注意到他的眼神,挡住了身边的温墨亭,“若非我姐还放不下你这个当爹的,我是绝对不会再回来这个地方的。”
谢樊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挪开了脸。
谢修悯环顾一圈这个小院子,曾经的谢修悯睡过猪窝鸡棚,也在冬日里睡过地板,被方余欺负得在地上爬不起来,旁人都只当他是个没爹娘疼的傻子,卯足了劲儿欺负他。
谢修悯一想起这些记忆深处的画面,只觉得心中恶心,拉着温墨亭就要走,反正人已经来过了,再待下去也没意思。
谢樊也没那个脸去挽留这个儿子,还是温墨亭在他手边放下了几锭银子——他这么做是为了谢修悯,不能让别人说谢修悯是个不孝之人。
“尽做多余的事情。”谢修悯走出老远还在生气,“我自己赚的钱为何要给他?”
“流言蜚语是能杀死一个活生生的人的。”温墨亭拍拍他的胳膊,“下次不给了不给了……”
“没有下次了。”谢修悯抓住他的手,放慢了脚步和他并排走着,他知道温墨亭的意思,可人偏偏就是这么复杂,随便两句话就能毁掉一个人。
“就当是那些银子从此断了你和他之间的一切联系吧。”温墨亭轻轻靠在他肩头,低声道,“从此之后你不再属于任何人,你只属于你自己。”
“我不属于你吗?”谢修悯哼哼唧唧道,“你不要我了吗,墨亭哥哥?”
温墨亭耳尖一红,面上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被他扶着上了马,身后也靠上温暖的胸膛,两人同骑一匹马,向距离双溪村越来越远的方向走去。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等到了镇上,谢修悯还没忘记问温墨亭要答案,温墨亭正要开口,就听海川楼门前传来一阵嘈杂声。
“回家再说。”谢修悯托着他的腰,带着他翻下马,“有人来闹事……”
“修悯你等等。”温墨亭拉住了他的袖子,“是李公子的家人。”
谢修悯擡眼看去,果然看见很久之前见过的李绪正面色不善地说着什么,而在他的身边是李天驰的大哥。
这位给谢修悯初次印象就不怎么好的大哥,此时脸上多了几道青紫,看起来颇为狼狈。
温墨亭指指正站在门口台阶上同样没有什么好脸色的李天驰:“李公子打的。”
谢修悯低笑一声,拍了拍掌。
“李兄,打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