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余晖中对视,他就屈膝而下,用同样冰冷的手覆盖住了她的手。
一丝不漏地握住,透过肌肤传达过来的,是一颗稚嫩的心的温度。
对比第一句话,重复出的口吻中坚定更甚,于是人们终于可以判定,他不是在开玩笑。
世界里好像只有玩乐与睡觉的小孩子,还不知道「爱」为何物的小孩,在大人们的注视下双手交握着,相互依靠在一起。
人群的影子就仿佛一大片乌云,或者高耸的礁石所投下的阴影,他们在人群中手拉着手,如同狂风大作的大海中一艘小小的船舟。
这样孤独地相望着,产屋敷圣哉就在此刻,凝望着她眼瞳深处的某些东西,重复了他的第三遍。
“我想和澪一起。”
唇的分合,带着水汽的颤抖声音。
放生澪神色微怔。
倒映在她的眼瞳里的黑发男孩。
他是以一种饱含压抑与委屈的语气,以一种如果不能够达成,就会难过得当场哭闹起来的任性的音气,出口的。
然而,要知道,在他的母亲以及他御下的剑士们眼里,这位小主公一直都是懂事的、明理的。
承受宗族百年来的诅咒,担负斩杀恶鬼的重任,乃至于是注定早逝的宿命,但在人们有意识起,他们所注目着的产屋敷圣哉,就已经是一个明白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并默默以微笑承受一切的优秀孩子了。
大人们是很难理解孩子们的想法的
。
即使是足以胜任下一任鬼杀队主公,心智超群的小圣哉,归根结底也还只是个小孩子而已,即使是一个心智健全的大人都无法负担的责任,他都沉默地接受了。
只是在此刻,在这短暂人生里的头一次任性。
为了自己所喜欢的小女孩。
在小孩子的世界里,简单到能够讨论的东西就只有风筝,以及今年庭院里盛开了什么花。
对于圣哉而言,就只是这样单纯的愿望,仅此而已。
在那夜的念经会上,在黑发男孩的一意孤行下,最终两人得偿所愿地坐到了一起。
到了后半夜,能够留下来的只有直系亲属。
守灵的人一下缩减到三人,而到了凌晨时分,鬼杀队主母也起身离去,准备明天道别会上的事宜。
她在离去时重重叹了一口气,放生澪未曾回头去看,但也能想象女人疲乏无奈的模样。
等到四下无人,她与产屋敷圣哉对视一眼,两人目光相接,谁也没能率先出话来。
“我觉得,父亲大人也是这样想的。”
良久,旁侧的黑发男孩才垂下纤长的睫羽嗫嚅道,他突然的解释更像是掩饰,在黑沉的夜里,产屋敷圣哉挺直的身形纤细而单薄。
那张酷似女孩子般秀美绝伦的面容似皎皎明月,在夜中熠熠生辉。
“今天母亲所的话不用在意,一直以来,我认定的妻子,从来都只有澪一个人而已。”
犹如做了错事一般,他侧首,抱歉地低声道。
四下无声,放生澪由他牵着手,被他眼中的坚定所摄,一时无法言语。
从稚嫩的他口中出的誓言,明明应该觉得可笑的孩子的诺言
往日时光忽如万华镜中的景象一般旋转交叠而过,她对圣哉是假,然而圣哉对她是真。
真得她一颗本就要腐烂凋谢的心脏炽热难当,连带着在冷风中惨白的脸颊、都泛出玫瑰的红晕。
「可是,茧她怎么办呢」
「妈妈以及想让茧成为圣哉妻子的主母大人又该怎么办呢」
只是放生澪无可抑制地自己不去深想
,现实中,她却像是深受感动般讶异地张唇,眸光亦是无法自控地剧烈地闪动起来。
“我还以为你”
她痴痴望着圣哉,磕磕巴巴地吐字,似乎已被突如其来的爱俘获。
在完这句引人误会的话过后,白发女孩便飞速低头,似乎是感觉无地自容一般地别开了羞红的脸。
自细软的银丝下露出的耳尖,红得仿佛滴血,小巫女隐约着的侧颜,柔软如初春早樱的嫩蕊。
“圣哉我”
她咬一咬唇,终于重整旗鼓似的,出口了一句什么。
产屋敷圣哉没能听清。
当小主公下意识倾身细听时,女孩已如乳燕投林般撞进了他的怀抱,紧紧环抱住了他的腰身。
“圣哉,我该相信你,我不该怀疑你的”
她自语喃喃着,好似小猫一般在他怀中慢慢蹭了蹭。
产屋敷圣哉立刻反抱住她,低垂下来的眸光有如脉脉星河,流淌进此刻无言流逝的时光里。
“澪”
从口中无意识呢喃出来的女孩的名字,似乎是另一只猫从喉咙发出的满足的呼噜声,没有意义的叹息。
“从一开始见到你,我就都想好了的。在那时跟在父亲大人身边望见你,我就在心中发过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