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洋洋。
这种微妙的心情被心细如钢筋的阿雾发现了,她若有所思看来姬君大人是真的很喜欢去城下町玩啊。
对此一无所知的紫藤姬到了自己的主室,发现被子已经被阿雾晒得暖洋洋。他脱下了头上的乌帽子与身上的衣服毫不留恋地一甩丢在一边,穿上熟悉的浴衣随手拿了一本地方志便往被子里钻。
从头到脚都暖洋洋的,让人心安。
书翻了几页看不下去。
脑海里秋生带着发红的小牙印的雪白颈子微微在眼前一晃便消失不见,想要追寻又不知所踪,只能百无聊赖地抓着被子把自己捆成一个蛹在榻上滚来滚去。
他一个人就这样滚了很久,不知道为什么笑起来,又伸手去摸书,翻开一页恰好看见热田神宫的记载源义经在这里元服。
此时此刻,云侍被久见秋生深情握手交付重任,觉得自己蓄势待发。
翻一翻压箱底的小黄书不,不是,是春画,意外发现都已经快压烂了。
多少年了。
上一个教导的是先夫人云侍不知为何竟然觉得恍如隔世。
现在先夫人已经过世一十四年了啊。
她的手忍不住抚摸了一下始终被她佩戴在腰间的短刀,上面刻着的名字,西行寺云子,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华光流转,终归黯淡。
先夫人是青土国长尾氏的姬君,其母姓西行寺曾经也是盘踞一方的豪强大名,鼎盛之时曾经入京诣见天皇得赐天书锦封,只是如今已经衰败,蜷缩于越后一隅借天险苟延残喘。
云侍曾历万丈红尘盛世繁华,后来铅华落尽到了如今,曾经那一腔不忿不知何时已然散去。坐在廊下翻晒着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画时,她被时光带走了美貌的苍老容颜终究一片安然。
整整这个下午她都在平静地为给自己所服饰的孩子解释“开面”而做准备,不过把那些烂熟于心的东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其实也就无所事事了。
久违的大片闲暇。
大多数时候她什么也不想,只是晒着太阳等着时间过去。
偶尔她会想一想自己那个懦弱温顺但是却又意外地勇敢的姐姐,然后意外地发现曾经烙印在她的身子骨里的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褪去了颜色。
那些栩栩如生的东西,那些曾经染红了她的眼睛的东西,原以为会一辈子跟随着她的,在深夜里噬咬她虚弱而苍老的心脏的东西,已经被平静的生活无声地驱赶到了灰色的地带,无法再打扰她,伤害她了。
西行寺云子。
云子姬。
曾经是西行寺氏中以美貌闻名的姬君,擅鼓乐,有明艳之美。
蝶姬。
云子姬之姐,懦弱胆小,在领主的众子女中默默无名。
二人的生母是出身低贱的战场游女,当时的家主以自己临幸过这样的女人为耻,云子姬之美名愈盛,他心中对她愈是厌弃,竟意欲把她嫁给年老而贪色的强力属下以安稳其心。
云子姬心中不忿,遂与年少武士私奔,未果,被抓回。
年少的武士被酷刑处死,挖下的心脏被浸泡在毒酒中送到由于违背礼仪堕了家族之名而被下令自尽的少女的面前。
少女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她伸手去拿那个盛着自己心上人的心脏的金杯,将里面的酒液一饮而尽。
酒是血腥味的。
她最后亲吻了酒杯中那个已经冰冷腐烂了的心脏一下,等着自己的死亡。
但是行刑的人却笑着说那酒里没有毒,她只是喝下了自己恋人被挖下的心脏的血酒而已她那么尖利而歹毒地笑着。
谁不想看云子姬的笑话呢她依仗着美貌是那么的肆无忌惮,那么的鲜活,大家那么的羡慕着她,嫉妒着她,蜷缩在黑暗里等着她跌下云端。
云子姬气得浑身发抖,看着那个侍女端着真正的毒酒奉到她面前,她甚至分不清口中的血腥味到底来源于何方。
绝望。
黑色的绝望。
浑浑噩噩间她看见什么人冲了进来一把推翻了那个侍女然后狠狠地用指甲撕烂了她的脸和嘴,尖利地叫道你配吗你配这样对我的妹妹吗
是她的姐姐蝶姬。
胆小懦弱永远不知反抗的姐姐蝶姬穿着出嫁的华丽十二单带着自己的武士闯进了那个小小的地牢,曾经连血都不敢看的她活生生撕烂了那个侍女的脸,指鹿为马说那就是云子姬,然后把她硬是在众人的眼前带走,塞进送亲的队伍里。
蝶姬要出嫁了,嫁给刚刚兴盛的青土国长尾氏的领主当妻子。青土国长尾氏那算什么东西那是西行寺氏脚底下的泥,是但凡沾着公家的裙带都看不起的乡下人。
她是众人眼中的笑话,是废物姐姐,是没用的我配吗我配当她的妹妹吗云子姬恍恍惚惚地想着我配吗
从那一天起世上再也没有西行寺氏的云子姬,只剩下一个死死遵守着礼仪的侍女云子,即使面对自己的亲姐姐也口称“夫人”。
姐姐病逝那一天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