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她,嘻嘻笑道“姐姐不知道么正是因为皇上来了,才不用我们伺候呢。”
众人一愣,随即大笑“妙极,妙极,可不是这个道理”又有人问“芷蓝姐姐,殿里奏的是什么音乐啊,这声音时高时低,倒怪好听的。”
芷蓝凝神听了一回,笑道“约莫是瓦尔铃小提琴罢”
“什么铃这声音也不像铃铛呀。”众人奇道。
话音未落忽然听一个严肃的声音大喝“放肆,你们挤在这里成何体统”
小宫女们浑身一颤,赶紧站好福了福身“给锦嬷嬷请安,我们在给小主传膳。”
锦嬷嬷脸色阴沉“什么娘娘怀着身子,怎可吃这些洋鬼子做的不清不楚的东西”
芷蓝不由皱眉。若桐怀孕,内务府派了八个有经验的老嬷嬷来伺候。八人中当属锦嬷嬷年纪最长、资历最深,是光绪还在醇王福晋腹中时伺候过他们母子的有功之臣,在宫里很有几分体面。
因为慈禧对这个孩子打的主意是抱养之后收为己用,而不是除之后快,所以锦嬷嬷倒还尽心尽力,没存什么坏心。
问题是她很重视自身的威严与体面,做什么都要摆出个说一不二的样子,俨然正义化身、端方表率,经常吓得小宫女们战战兢兢。
然而景仁宫的气氛一向是温馨自在的,说句放肆的话,连皇上在她们面前都是和颜悦色、有说有笑的,偶尔闯了祸还“好姐姐”、“姑奶奶”地喊着她们赔不是。
忽然刺巴地来了这么个棺材板做的木头疙瘩一般阴森严肃的老顽固,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不满极了。
芷蓝打起十二分的笑容,不卑不亢地说“嬷嬷勿怪,西餐怎么是不清不楚的东西呢宫里的西点房,是文宗皇帝在世的时候设的,西洋音乐更是康熙爷活着的时候引进的。娘娘吃西餐,那是效仿祖宗、尊古崇圣。”
她说着冲锦嬷嬷福了福身,吩咐道“捧着食盒跟我来。”小宫女们忙跟上,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地去了。
锦嬷嬷听着正殿里瓦尔铃悠扬绵长的声音,眉头紧紧拧成一个川字,脸上的法令纹像刀刻的一般,阴森可怖。
她在宫里四十年,伺候过三朝后妃,无数福晋公主。哪个女人不是把怀孕生子,当做人生中头等大事来对待的
尤其是头一胎,足不出户者有之,整整十个月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者有之,不沾脂粉、不闻香麝、不沾外食者有之,把安胎药当成白水喝者亦有之。
这样战战兢兢的主子,自然事事听从她们这些嬷嬷的吩咐,让吃什么吃什么,让用什么用什么,想讨多少赏银讨多少赏银。
因为皇嗣珍贵,后妃人人自危,这才是大清二百年来她们接生嬷嬷地位尊崇的根本原因。
可是珍妃偏不从这一套。
她们这八个嬷嬷到了景仁宫,虽然被好吃好喝地供了起来,但珍妃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按时作息,均衡膳食,适当运动,根本没有给她们半点插手的余地。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浑身穿白、跟披麻戴孝似的洋鬼婆护士跟在她身边,每天三次定时用英文询问并且记录着什么,或是用一些奇奇怪怪的器械在她身上比划,或是扶着她在院子里散步,或是提醒她定时用膳、吃水果、喝羊奶
连吃的食物、用的脂粉、点的香料,都要被这两个西洋女人取一些去泡在有颜色的水里,或是添加各种试剂,或是放在玻璃试管里摇晃,或是放在一个圆筒铁台子显微镜上观察过后,才进得了景仁宫正殿的门。
这些奇怪的现象,锦嬷嬷不是没有质问过,珍妃却笑语盈盈地告诉她,自己信了天主教,这是天主教的法师在做法为孩子祈福,跟把吃喝穿戴的东西拿到寺庙里请高僧开光差不了多少。
锦嬷嬷隐约觉得她在说瞎话,高僧开光也没有住到人家家里来,天天开光的道理呀但她却拿不住景仁宫的把柄。
她虽然是太后派来的,但再大的体面,也只能在中国人里逞一逞威风。那两个英国女人连中国话都不会说一句,她总不能操着一口满语问人家你们是不是在做法祈福吧
况且天主教传入京城,也是康熙爷允许的。宫里信这个人的不多,但也算不得什么禁忌。
虽然拿不着珍妃的把柄,但这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让锦嬷嬷隐隐有种被抢了饭碗的恐惧。而珍妃的态度更是让她有觉得离奇的愤怒。
他他拉氏怀着身子,依然每天梳妆打扮,坚持早起,白天批阅各种文件,晚上还有心情拉着皇上听西洋曲子。生活的重心一点也没有因为这个孩子而改变。
这还了得生孩子是女人的天职,一个妃子,不以皇嗣为重,怀了孕居然跟没事人一样,还配做女人吗这就相当于一个母鸡下了蛋却不肯乖乖抱窝,这不乱了套了吗
要是以后人人都这样,她们这些人信奉了一辈子的规矩、练了一辈子的手艺、挣了一辈子的脸面,还有什么用武之地呢
锦嬷嬷满怀心事地出了宫,正要回自家在宽面胡同的下处,却听到街上乱哄哄的有人喊“号外号外,日本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