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乘人之危的幸灾乐祸。”
“我银家的儿郎,从十岁起开始上战场。”
银止川的喉咙轻动了一下,哑声说“我两个哥哥死时未满十八。”
“但他们所保护的后方百姓,却就这么在他们死后,往他们的灵柩上扔臭鸡蛋,泼粪水哈。”
西淮倒是不以为意,他甚至目光在银家这精巧优美的庭院逡巡了一边,漠漠道
“但你们不是也得到了回报么这样价值连城的宅院,雕梁画栋的府邸,多少人一生见也没有见过”
“你以为,我们在沙场上百死莫回地冲锋,就为了这些名利钱财吗”
银止川却犹如被羞辱了,倏然打断他,怒然喝问。
“那为了什么”
西淮不为所动,甚至注视着银止川怒意的脸,轻笑问
“我听闻镇国侯最识时务。见燕启国强兵盛,带着五万精兵启城而逃。致使沧澜沿路血流漂橹,无数城池被屠至一空。在沿路上,找不到一具穿着衣物的女子尸身呢。”
“那是谣言,”银止川呵道“我父兄绝不会做出弃城脱逃的事情,他们不是这样的人”
西淮眯着眼,审视着他,倏然一笑
“证据呢”
“”
银止川的神情狠戾而暴躁,犹如一头困兽。良久,他缓缓说“你如何知道我没有证据。”
西淮似笑非笑,悠然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谁在乎。”
银止川却看着他,蓦然说
“你不像小倌。”
“我本不该是小倌。”
西淮说。
他望着孔雀蓝的天际,侧容看上去冰冷而优美,像某种被迫远离了故乡的鹤,轻轻说
“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西淮。”
西出阳关的西,秦淮夜泊的淮。
他说“银止川,我是金陵人氏。”
银止川久久地望着他,没说话,西淮却笑了一下,转身,缓缓往回走去。
只剩下一个消瘦伶仃的背影。看上去冷清又寂寞。
西淮回了房,安静地点了一盏灯。
灯是金玉多枝灯,很繁复贵重的样式,以前西淮家也用过。
秦淮一带,很多人都点这样的灯。
西淮那时候年纪小,看着这样一点点亮起来的光芒,觉得十分欣喜喜欢,走到何处都要带着
连他父亲被贬,全家流放沧澜时,也央求母亲,在有限的行装中放入了这样的一盏灯。
“娘,为何我们要走”
那时他站在空荡荡的大院子里,仆从奶妈都已经遣散了,只有他和姐姐,留在父母身边。
父亲还在一沓沓地往箱箧里搬书,四书五经自然是要的,周易中庸也放不下,再看看九歌九章,心中也十分不舍。最后收拾了一个下午,父亲也没有收拾出到底要带走哪五箱书。
“书,还要看书”
母亲看着犹豫不决的父亲,突然哭出了声来,嘶声哭道“若不是为了书,我们家会落到这样的境地”
父亲不说话,只是抚着怀中的古籍,眼睛里偏执又柔和。
“若是嫁与打油郎,白丁文字识不得,也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母亲哭道“叶清明,我恨不能你从未读过书”
但是,叶清明,怎么可能没读过书
那时,年幼的西淮想。
他的父亲,是整个金陵最负盛名的“叶家郎”,应试春闱那一年,是全年的魁首。
往他们家族谱往上数,到他父亲这一代,已经有六个状元了。
那时,叶家在整个金陵,都是赫赫有名的书香门第,提起来时,无人不是羡艳钦叹的眼神。
因为才华横溢,又从来不拉帮结派,圣上认为这叶清明是个“老实人”,令他去修国史。
但是老实人,有时候也是会出问题的,尤其是在这时常不得不需要“圆滑”的朝堂。
“君上怎么说,你便怎么修就是了,你耍滑头瞒得过去么”
母亲哭道“世道,早已经就是这样一个世道。入了仕,摸爬滚打不过混口饭吃,人活一辈子,你活得那么难做什么呀”
那一年,已经是云华十六年,是现今新帝父亲在位的最后几年。
天下大旱,灾荒四起,饿殍于野,无处不是哀叹的黎民苍生。
然而,在这样的境地下,先王令著作郎们记国事,要求他们称“四海升平,海晏河清。成文帝乃千古之贤帝也。”
叶清明问“栖灵峰以西北,饿殍两万余人,当如何”
先帝说“未有此事。”
叶清明又问“去年洪灾溺亡七千余人,又当如何”
先帝说“同样未有此事。”
叶清明困惑地看着高高在上的君王,心里有许多想不通的问题。
他后来回到家,伏案想了一整夜,在书房里抚摸着先人们留下的古籍记载,那些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