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一早,郝公公又赶着出宫来了一趟云府。云莜瞧着他的脸色,便知晓了结果。
郝公公苦着一张老脸看向云莜:“昨儿个老奴将您给的荷包带回了宫,谁料皇上只看了几眼,便说那不是您的手艺。”
他是没看出那歪歪扭扭的针线与云莜本人的针线有什么不同,但他不敢质疑昭睿帝的判断。
“您不知道,皇上当时脸色有多难看……云小姐啊,您就可怜可怜老奴,让老奴带个您常用的小物件儿回去跟皇上交差吧,否则,只怕老奴这几日日子都要不好过了。”
云莜瞧着他这副声情并茂的模样,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
“南溪,将我亲自为皇上绣的发带取来吧。”
谁知,郝公公一听“亲自绣的”这四字,浑身打了个激灵,腼着脸冲云莜笑道:“云小姐,除了那发带之外,您可否让老奴再带一件儿您贴身之物回宫?”
他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总想着再跟云莜要个保底的物件儿。万一云莜又要逗昭睿帝玩儿,他若是能拿到一件云莜的贴身之物,也好跟昭睿帝交差。
云莜未料到郝公公不过吃了一次亏,竟会变得如此谨慎。
她“唔”了一声:“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需得仔细将阿铮在收到那条绣帕时的反应说与我听。”
若换作旁人,随意打探昭睿帝的消息,那就是找死。但郝公公料定昭睿帝对云莜打听他的消息乐见其成,甚至可以说,昭睿帝恨不得云莜满心满眼都是他,于是开口道:“云小姐且听老奴细细道来……”
坤泽宫中,昭睿帝刚批了诸王庆贺昭睿帝与云莜订婚的折子,便见郝公公喜形于色地回了坤泽宫。
他本是个性子沉稳之人,如今面颊反常的泛着红光,对于昭睿帝而言,本就是个再明显不过的讯息。
果不其然,在向昭睿帝行完礼后,郝公公道:“皇上,老奴这回幸不辱使命,非但为您讨来了云小姐亲手为您绣的发带,还额外为您争取到云小姐平日里最爱戴的一支珠花,以便您睹物思人。”
昭睿帝将笔一扔,哼笑道:“你这顶多算是戴罪立功。上回你办砸了差事,朕还未罚你呢。”
郝公公凑上前:“皇上说得很是,老奴也得谢谢皇上让老奴有这么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他并不在意能不能从昭睿帝处得到赏赐,只要昭睿帝心情好了,心里头记他一个好,往后总归有他的好处。
其实上回,昭睿帝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失望。
早在昨儿个看到云莜托郝公公带给他的那条绣帕时,昭睿帝便知道云莜是想逗逗他。
对此,他无奈且纵容,莜莜难道认为他会认不出她亲手绣的东西吗?与她有关的事,他都再清楚不过。
待昭睿帝听了郝公公说起在云府时,云莜的种种反应,昭睿帝唇畔不由泛起了一丝柔软的笑容。
“能够博莜莜一笑,咱们也算是没有白折腾一场。朕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过这样活泼的莜莜了。往后,莜莜若是再有什么鬼点子,你配合她就是。”
此话一出,包括郝公公在内的一干下人顿时便明白了该用怎样的态度来对待云莜。
昭睿帝将云莜为他绣的那条发带接了过来,当场便命人给自己换上,而后又将郝公公从云莜处顺来的珠花放在自己举目可见之处,以便睹物思人。
一名大臣被昭睿帝传唤进来的时候,看到昭睿帝的桌案上竟摆放着女子所用的饰品,险些以为自己花了眼睛。
处理完今日的紧要事务,天已黑透,寂寂暗夜如黑幕一般笼在京城的上方。
昭睿帝揉揉眼,想起方才奏折的内容,只觉心中因云莜而来的一丝松快彻底消散不见。
一国之君要娶后毕竟不是一件小事,一些藩王上了折子,欲亲自带着贺礼入京恭贺昭睿帝,顺带拜见一下未来的皇后。
明面儿上看,这要求合情合理,唯有昭睿帝知道,一些藩王怕是要坐不住了。
这些年来,他们中大多数人之所以能够按捺住性子,是因为他们以为昭睿帝快要死了。无论昭睿帝本人削藩态度是否强硬,他都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实现他的种种设想。昭睿帝已对他们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既如此,与其绞尽脑汁跟昭睿帝较劲儿,倒不如想办法铲除真正能够威胁到自身地位的人,比方说,那些与他们有着亲缘关系的其余藩王们。
可眼下,昭睿帝的身体状况一日好过一日,竟还放言要娶妻生子。那些原本不将他放在眼中的藩王们,自然要重新衡量其威胁性。
如若可以,昭睿帝并不愿将云莜暴露在那些别有用心的目光之中,但他知道,身为他的妻子,云莜低调不了,他也只能尽量护住云莜。
这回,他定不会再让十年前的那场噩梦重现,他绝不会再眼睁睁看着云莜离他而去。
不知何时,天边已攒起了厚厚的云层,时不时有雷光电影穿梭其间。
一股狂风从殿外席卷而来,将昭睿帝身上的明黄大襟绣五爪金龙袍吹得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