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皇家么”
“是。”赵昂很有一种自暴自弃的平静,面对景成帝,倒多了几分坦然“如果不是生在皇家,儿子和父皇就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
他这话未免太过绝对。
景成帝没说话,许是失望的次数过多,他早就放弃了对赵昂的最后一点儿痴心妄想,也没指望着他如何认罪、悔改。
赵昂的身体太过虚弱,不过折腾这么一会儿,他已经面色虚浮,额头滴汗。景成帝不忍,伸手扶住了赵昂的手臂,手下微微用力。
赵昂也没客气,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
景成帝扶他坐下,道“你我父子多年,真正坐下来谈心的机会少之又少,横竖朕今日没事,不如就和你好好聊聊”
赵昂不置可否,吃力的靠坐在椅子上,微闭目休息了一会儿,道“儿臣谢过父皇好意,不过,原也无所谓。”
他是无所谓,可是景成帝表示不明白。
他自己也说,自己对他尽到了身为父亲的责任,可他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赵昂对于景成帝的疑惑反倒笑了笑,他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半昏半昧之中,时常会生出一种错觉,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到了另一个世界。说实话,对于死亡,我并没那么恐惧,除了有一些淡淡的遗憾,更多的反倒是解脱的快感。人人都羡慕我的出身,曾经我也以此为荣,为傲但细细回想起来,我始终活在重重的压力之中。像山一样沉重,像雾一样,无处不在,那么压抑偏又无形无质,说不出来,但凡有一星半点儿的表示,母后便会责怪,众人便会不解,都当我不思进取,软弱懦弱,承受不起太子这个尊贵的头衔。”
曾经他也觉得自己矫情,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个软弱之辈,他把所有的情绪和压力都埋藏到心底。可仍旧不能否认,他始终活在能力优秀的父皇阴影之下。
景成帝直皱眉。
他竟不知赵昂看似温和、上进的背后,竟然这样痛苦和煎熬“是朕对你期望过高,给你压力过大”
自己太优秀也是一种过错
赵昂无奈的笑笑,道“儿臣今日所言,全部发自肺腑,没有一丝隐瞒,但儿臣并不为的是指责父皇的不是”
如果非要说有错,那就是天意弄人吧,他和父皇年龄相差太近,他没长成,父皇就已经如日中天,他渐渐长成,父皇仍旧正当盛年。
说句刻薄点儿的话,等到父皇日薄西山的时候,他也人到中年,渐露疲相。
他是一朵开的太早的花,没有等到独属于他的绚烂舞台,更没能等到他大放异彩的荣耀时刻,就已经有了殒落之相。
所以他心急,急到乱出昏招的地步。就算上天有好生之德,许他再来一回,只怕他也未必比现在更从容。
景成帝问他“你恨朕”
赵昂轻笑一声,道“恨的吧。”
看来他真的是深思熟虑,没有过多的沉吟和踌躇“恨父皇为什么不爱母后,曾经她也只是个年轻、天真、单纯,不懂得勾心斗角,人情算计,一心只装着夫君的少妇。”
但感情这种事,不是爱或不爱那么简单的。
不要说皇家,就是世家权贵,也没有哪对夫妻是因为相爱才成亲,并且因为相爱就偕老一生的。
赵昂这么不爱反思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他对魏紫焉这个太子妃,从小长大的青梅竹马,共过患难的发妻,也没有多爱。
就算曾经喜欢过,可依然不能阻拦他去宠别的女,去睡别的女人,所以他又有什么底气来指斥景成帝的不是
可赵昂还是难掩心中的怨气“就因为她的夫君不爱她,她的世界重心才会全部转移到我这个唯一的儿子,又是做太子的身上,因之于我,她才有所去争,去抢,去谋算,去害人的理由和目标。”
耳濡目染,他一面立志要让母亲因自己而尊崇,一面也接受了她的行事准则,以为所有的一切理当归自己所有,至于兄弟姐妹,都应该只是他的陪衬。
“还恨父皇待儿臣,始终既不是个纯粹的父亲,也不是个纯粹的皇帝。”
论父子,他待自己并不多亲厚。
论君臣,又始终以父亲的身份,透着希冀和欣赏。
他既不像寻常儿子那样靠近,又始终背负着被他厌弃的压力,总是想尽一切办法,要让自己做到最完美,好让他刮目相看。
“更恨父皇那么爱姚黄。和她一比,母后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悲剧和笑话。”赵昂嘲弄的笑了一声,抬手抹了把脸。
“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和立场说这话,说出来就显得愚蠢和荒谬,还显得面目猥琐和心思龌龊,可是恨是真真切切存在的感情上的事,也不是单凭理智就能克制的。”
他说的一切,景成帝都不稀罕反驳,可这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