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个月可就要受冻了。”
孙权在旁听得明白,插口道“怎么,你屋里的炭火不够用么”
步练师黯然垂首道“贱妾身份低微,月俸不多,只能用得起这些,实在是怠慢将军了。”
孙权搓搓指尖,叹了口气,呼出的白雾在眼前幽幽四散。孙权道“这屋里是够冷的,你还怀着身孕,不能这么冻着。今后炭火若是不够,就去前殿找仲姜要吧,回头孤知会她一声。”
步练师连忙俯身称谢。文鸢拿来了药箱,步练师跪在地下,毕恭毕敬地替孙权上了药,又要用剪刀裁布给他包扎伤处。孙权收了手道“不必了,伤口已结痂了,不碍事。况且我还得写字,缠着布不方便。”
步练师应了,让人收了药箱下去。孙权打量着自己掌心的伤口,似是想起什么,道“对了,前几日孤命人打了些簪子耳珰,也有你的一份,只是一直忘了派人给你送来。”
步练师哪敢跟他计较,欣喜道“贱妾多谢将军。”
今日谷利不在,孙权随便叫了一个侍从进来,吩咐道“你去前殿找仲姜,把孤前几日打的首饰拿来。”
那侍从应诺出去了,过了不到一炷香时候,便带了两只匣子回来,一只赤金的,一只素银的。那金匣子本是孙权送给袁裳的,但两人吵架了,孙权怕袁裳想不开再用簪钗自裁,便没留给她。那侍从许是没说清楚,仲姜把两只匣子都拿出来了。
孙权乍见那只金匣子便想起当日的事,当下就有些郁郁不乐,也懒得训斥那办事不力的侍从,只将银匣子递给步练师,道“给你的,收着吧。”
步练师像接圣旨一样双手捧过那银匣子,小心翼翼地打开一看,只见是一支银簪和一对银耳珰,都是再朴素不过的样式。步练师却爱不释手,眉梢眼角都满溢着喜色,道“真好看,妾出身微贱,还从没有人送过妾这么好看的首饰哩。”抬手将簪子仔细地簪在发间,微红着脸向孙权道“将军,好看么”
她的眼里满是雀跃的笑色,簪头上垂下的两只蝴蝶坠子一摇一摆地晃动着,仿佛要振翅飞去。孙权微微笑了笑,却有些恍惚,他送给袁裳的簪环,花样是亲手描的,用料极尽奢侈考究,却换不来袁裳一句暖心的话。步练师的银簪不过是金匠随手打的,花样不新鲜,用料也敷衍,步练师却如获至宝,欢喜不尽。这惊喜雀跃的神色,孙权只怕永远也没法在袁裳的脸上看到,就算他把江山送给她,她也不会对他多笑一笑。
孙权一念至此,只觉心中悲凉,目光触及搁在案上的赤金匣子,一丝冷笑渐渐浮上他苍白清俊的面庞,他随手拿起那赤金匣子递给步练师道“既然喜欢,就都给你吧。”
步练师似是不敢相信,她从前在袁裳身边伺候时,也见过些袁裳的金玉珠宝。袁裳出身贵胄,她以为她拥有的已是世上最好的了,却不想这金匣子更胜一筹。匣身上镶嵌着她叫不出名字的五彩玉石,华美斑斓,映得她的眼前一片缭乱。打开只见里头是两支金簪和两对垂珠耳珰,珠光宝气晃得人睁不开眼。只是一支簪钗上垂下的珍珠串子却断了,莹白浑圆的珍珠撒了一匣子。
步练师忍不住问道“这支步摇怎么坏了多好的东西,真是可惜了。”
孙权冷冷瞥了一眼,道“不喜欢就扔了吧。”
步练师忙将匣子盖上,藏在怀里道“喜欢,只要是将军给的东西,贱妾都喜欢。”
孙权没说话,步练师挨近了孙权,瞧着他的脸色试探道“贱妾听说,将军近来与袁夫人闹别扭了这步摇是不是就是因此弄坏的”
孙权沉了脸道“不该打听的你别打听。”
步练师吓得一缩,委屈道“将军与袁夫人闹别扭的那日,贱妾恰好派文鸢去求见袁夫人,因此才知道的,并没有瞎打听。”
孙权的脸色缓和了些,步练师又道“将军对袁夫人用情至深,贱妾一直都看在眼里,别说是贱妾了,只怕这将军府里的每个人都是看在眼里的。虽然袁夫人的性子有些冷淡,不爱迎人,但她的心里是有将军的,只是从不说出来罢了。”
孙权虽明知她在安慰自己,心里却也好受了些,叹了口气。步练师坐在他的脚边,将脸依恋地贴在他的膝上,柔声道“女人哪,哪怕是再清高桀傲,不服管教,一旦怀上了男人的孩子,就会对他死心塌地,言听计从的了。”她轻抚着现下还尚且平坦的小腹,抬脸望着孙权“贱妾如今就满心念着将军呢,贱妾不知道有多喜欢将军。若是袁夫人也能快些怀上将军的孩子就好了。”
孙权静默半晌,本不想多谈袁裳,却忍不住道“说来裳儿是最早跟着孤的,如今连你都有了孩子,她却还是没动静。”
步练师不知想到了什么,似是有些畏惧,离了孙权的膝头,僵着身子拘谨地坐着。
孙权见她面有异色,问道“你怎么了”
步练师咬一咬下唇,嗫嚅道“有桩事贱妾不知该不该告诉将军。”
孙权狐疑地上下打量她,道“说吧,什么事”
步练师却起身来到屋中跪下,俯地叩头道“请将军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