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不归宿(2 / 3)

光却早已飘向了别处,手中把玩着案上搁着的一只铜漏壶。

袁裳收起针线,轻声道“时候不早了,妾服侍孝廉梳洗歇下吧”

孙权听她说话才回神,见衣裳已叠好了放在一旁,笑着凑过来道“缝好了我瞧瞧。”展开衣裳看了看那处勾破的地方,只见针脚细密妥帖,赞道“跟新的一样,裳儿辛苦了。”

袁裳淡淡道了句“不辛苦”,孙权便将那衣裳穿上,又唤袁朱取来腰带系了,道“我还有些事要办,得出府一趟,今夜不能在此陪你了,你早些歇着吧。”

袁裳不料如此,一愣道“这么晚了,你还去哪儿”

孙权本已起身离座,走到门口穿鞋,听了这话心中一动,回首见袁裳亦步亦趋地随在自己身后,禁不住逗她道“怎么你舍不得我你若留我,我就不走了。”伸手便欲揽她入怀。

哪知袁裳却退后一步,躲开了孙权,屈身施礼道“孝廉既是有事,妾又怎敢强留,夜深风寒,还请孝廉小心慢走。”

孙权略略失望,只得收了手,笑道“那我走了,你回去吧。”出门带了侍从下阶,不舍地回首望了一眼,才隐入了夜色之中。

袁裳目送着他出了院门,便关上房门,走到主位后坐下,动手拆下头上点缀的珠饰。

袁朱过去帮手,从旁觑着袁裳的脸色,低声道“夫人,您就这么放孝廉走了”

袁裳不说话,苍白清秀的脸上神色冷漠,似是连屋里盈烁的灯火都暖不过来似的。

袁朱忍不住又道“夫人,自从老爷兵败过世之后,咱家便今夕不比往日了,更被孙将军迁来此地安置,全族的人都是靠着孝廉对夫人的垂怜,才得以在这异乡苟且求存。夫人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看在袁氏几千族人的份儿上,对孝廉敷衍着些”

袁朱从发间摘下一支蝴蝶流苏簪,放进妆匣里,冷冷打断道“这道理还轮不到你来教我。这里不需你伺候,你出去看看,兰沚那丫头可还在外头候着么”

袁朱还想说什么,但见她如此,只得欲言又止地应诺去了。

孙权从袁裳的偏院里出来,便命侍从去马厩牵马备车。他本想顺着小路先去府门外等候,哪知走到半途,只见袁裳的侍婢兰沚从前头过来了,却只是站在路边,并不敢上前与自己说话。

孙权遣散了身边的随从,兰沚见旁侧无人,才过来与孙权并肩而行。孙权道“我怎么在哪儿都能碰见你你是不是又抄小路截我来着”

兰沚怀里抱着一个陶罐子,面上薄施脂粉,梳的虽只是府里侍婢最寻常的发饰,却是娉婷绰约,风姿过人,笑嘻嘻地道“我方才见你从夫人房里出来,就跟来看看,要不要我帮你把书房收拾出来”

如今孙权身边只有三个女人,谢夫人不得宠,因此孙权平常不是呆在袁夫人屋里,就是与兰沚呆在书房。孙权听她如此问,情知她曲解了自己的意思,道“你倒机灵,不过我今晚的确是有事,并不是随口敷衍裳儿的。”

兰沚本以为孙权深夜从袁裳屋里出来,是有意与自己私会,听了这话,才知道是自作多情了,心下颇觉尴尬,但面上却不露分毫,仍是笑着道“那我送你出去吧。”

孙权点点头,兰沚一直将他送到大门外,躲在暗处看着他上了马车,才怅怅然顺着原路回去。一进院门,只见袁裳的近身侍婢袁朱正冷着脸在廊下站着。

袁朱是袁裳的陪嫁,为人严正护主,除了袁裳,对谁都不假辞色。兰沚有些怕她,正想顺着墙根溜去后院,却听袁朱遥遥唤道“兰沚,你方才去哪儿了”

兰沚听她指名道姓,不敢含糊,只得上前施礼道“回袁朱姐姐的话,奴方才去厨下取涮好的药罐子了。”

袁裳平素身子羸弱,常年服药进补。袁朱含了狐疑的神色上下打量兰沚,见她怀中的确抱着个陶翁,一时挑不出什么错处,便道“知道了,将罐子送到后院,赶紧烧水去吧,夫人要洗澡哩。一时看不见就跑得没影了,也不知是取药罐子去了,还是借机偷懒去了。”

兰沚诺诺地应着,不敢辩驳,顺着回廊走了。

袁朱推门进屋,来至袁裳身边,袁裳已换了一身宽软的纱衣,正由兰汐服侍着除下珊瑚珠耳珰。

兰汐为人机灵有眼色,见袁朱进来,便退下了。袁朱上前低声道“夫人,兰沚方才去厨下取物什去了,现下已回来,被我打发去后院烧水了。”

袁裳点点头。袁朱含了一丝隐秘神色,愈发挨近了袁裳道“夫人是不是怀疑她和孝廉那日咱们从谢夫人处回来,恰好撞见他俩在廊下形状亲密。”

袁裳垂下眼帘抚着衣袖上细密素雅的花纹,淡淡道“他俩的事我早就知道了,我怀疑的,是另外一件事。”

袁朱见袁裳说起孝廉和侍婢有染,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漠神色,又想自己与兰沚也算朝夕相处,却从未发现她早已与孝廉有私,不觉心下悚然,屏住声息,只待袁裳往下说,袁裳却道“不过如今看来,似乎是我多虑了。”

袁朱听了只觉满头雾水,袁裳又道“朱儿,你去煎药吧,我要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