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
高亢雄浑的牛角号声,从军阵中扬起。
这是高原上特有的耗牛角所制的军号。
比起唐人的号角,更加古朴莽荒。
也更加雄浑辽阔。
这正是吐蕃人的品格。
悉多于听到这号角声,一颗疯狂跳动的心,在这一刻居然奇迹般的平复下来。
无论如何,已经下了令,那就等待结果吧。
让他放弃到嘴的肥肉,不甘心。
不论唐人援兵战力如何,总要试一试。
万一,赢了呢
“郭将军”
重重包围之下的唐骑中,有人爆发出惊喜交集的呼喊。
“是郭将军带着援军来增援了”
薛仁贵一槊挑飞一名冲近的蕃兵,闻言精神一振。
他纵目远望,刚好看到郭待封的旗帜。
看到唐军的步卒列队与吐蕃人接战。
唐军着甲率超过六成。
是六成铁甲。
剩余的四成,至少也有皮甲扎甲。
而装配弩箭弓箭的比例也极高。
刚一接战,数千箭雨便洒向吐蕃兵。
这让衣甲简陋的吐蕃兵遭受重创。
“长槊,起”
“列队向前”
郭待封长刀所向,一千余名唐军手持四米长的长槊,直直的捅入吐蕃军阵中。
直面唐军的吐蕃人,瞬间被杀得人仰马翻。
“前进,继续前进”
郭待封口中发出兴奋的呐喊。
“将军,有吐蕃人从两翼包抄过来了”
身边副将传出惊呼。
“车阵”
“摆出车弩连弩,给我射射死这些吐蕃人”
郭待封毫不气馁,从口里发出亢奋至极的怒吼。
他的双眼闪烁着精芒。
一张白俏的脸庞,甚至因为兴奋而变得绯红。
唐军长槊阵之后,辎重兵推出牛车。
掀开四上披的粗布,立刻露出摆放在车上的大弩。
这些弩,可以用做守城。
也可以用车载之。
粗大的弩箭,摆在弓弦上,闪烁着慑目的寒芒。
弩弦被绞紧。
纵马狂呼的吐蕃人已经从两翼冲上来。
迎接他们的,是郭待封一声暴喝“放箭”
咻咻咻
两翼各数百骑吐蕃兵,甚至来不及喊出口号,便被唐军阵中的弩箭,将阵型撕扯得七零八落。
粗大的弩箭,将这些吐蕃兵的身体撕开,犹如肉串般串起。
原地突然多出许多无主的战马。
一瘸一拐的发出悲嘶,满战场寻找着主人。
“大将”
“大将,不能再拖下去了,那伙唐人援兵,甲坚器利,咱们”
莽速泰发出悲愤的喊叫。
他看到,骑在战马上,那个从来都稳如大雪山般的大将,替吐蕃征服五部天竺的大将悉多于,这一瞬间,仿佛一下子枯萎下去。
“传我命令”
悉我于感觉嘴巴里一阵阵发苦。
像是咬了世上最苦的草药。
他深吸了口气,克服巨大的失望带来的眩晕感,从口中传出艰难的声音“撤兵。”
“撤兵大将说撤兵”
莽速泰发出惊喜万分的喊叫。
实际上,打到现在,所有吐蕃将领已经意识到,凭手里这一万人,无法将唐军精锐消灭。
并不是说真的无法做到,只是需要特定的条件。
比如足够的时间,比如唐兵没有增援,而吐蕃这边不计代价。
宁可死伤惨重,也要将这一千唐骑给歼灭。
但现在,没有这样的条件。
唐兵援兵已至。
尽管是步卒,但甲坚兵锐,弩箭一出,就将吐蕃人杀得人仰马翻。
锐气已失的吐蕃兵,没有能力在短时间内,啃下这块硬骨头。
再拖下去,只怕连拖离战场的机会都要失去。
高明的将领,要善于判断形势。
在纷乱的局面下,找出最有利的选择。
悉多于在心里说服自己。
用从未有过的虚弱声音道“退兵。”
这一刻,他忽然感到,自己是如此的缈小。
曾经征服天竺的光环,正从自己头上远去。
“薛将军”
当郭待封在身边亲兵的拱卫下,策马走向薛仁贵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薛仁贵,这一代的大唐猛将。
也是曾做过一军主帅的人,此时居然如此狼狈。
他身上的明光铠残破得厉害,肩上的吞兽插着数支羽箭。
胸前的护心镜已经凹陷龟裂。
明显是遭到钝器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