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摇了摇头“我看悬。”
*
事实证明,苏兆灵的猜测依然准得很。
吃完饭不久,晒场那头就响起了尖锐的哔哔哔声,这是开社员大会的通知。
苏兆灵是带着双胞胎空手过去的,路上人数很快增多,有好些个挑了担子的,脚下生风地很快超过了他们,还有些腿脚慢的老人,在后面慢吞吞地压阵。
只是,原以为分粮特意挑了担子抢早的人到了晒场上一看,懵圈了,不对啊,办公桌是搬出来了,但仓库里那个称粮的大秤,咋个没搬出来桌子上,也没有会计李国胜日常分粮时那一摞摞的工分本和算盘
杨福全正坐在桌子后头抽着烟,绷着面皮,脸色黑麻麻的,几户挑了担子过来的人家,一时间面面相觑,就算是那再一根肠子通屁眼儿的二愣子也不敢触霉头,便转而牤粗粗地问会计李国胜。
“李算盘,今晚不是分粮吗”
李国胜日常走到哪里,胳膊下都夹着个算盘,每次分粮时,都是稳稳地坐在办公桌后,对着一摞摞工分本,像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地拔拉手里的算盘珠子,因此便得了个“李算盘”的雅号。
李国胜平时的脾气算是比较好的,队长杨福全日常骂人,影子一样跟在杨福全身后的他虽然也经常板着个脸,但骂人的话倒是不怎么讲,不过今天却是一反常态,慢悠悠地看了那没有板眼儿的“二百五”一眼,口气同样冲得很。
“整天就晓得分粮分粮,分个屁没有”
莫名被吃了一嘴枪子儿的人
“哄”的一声,底下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顿时东倒西歪地哈哈哈笑了起来,结果才刚刚笑了一半,“砰”的一声,杨福全猛地一拍桌子,朝着下头嬉笑的人群,眼睛里射出两束如剑的寒光,跟着,公鸡似地伸长了脖子,大吼一声,所有人都忍不住暗打了个噤子。
“隔壁的小枣核儿都欺到头上屙尿了,还笑个狗屁的笑”
一时间被点了穴道般立时静场下来的所有人
兆康悄悄地扯了扯苏兆灵的衣角,声声小小的耳语一般“二姐,队长今晚这阵仗,好凶啊”
苏兆灵可不是嘛,穿来这么长时间了,杨福全平时也骂人,但都是有几分克制的,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大动肝火呢
今晚的杨福全,的确前所未有的凶煞煞,胸中就像燃响了炮仗似的,憋着一团爆火。
按理说,两个生产队小毛头之间的冲突争执,今天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平时虽然他心里听多了,偶尔也会有些不忿,但也没太放在心上,今天之所以如此生气,纯粹是因为单车票的坎儿还没过去呢
在他看来,这不是简单的一张票的归属权问题,而是关乎到他乃至整个坡南队脸面的大问题,这是生生被人踩在泥坷垃里摩擦呢就这还不算,现在连一群小毛头都晓得拿这个来杀他们一枪了,这要是再不把自己队打整一番儿,翻回本儿来,他杨福全的脸往哪里搁
杨福全的这番发威很有成效。
晒场上,所有人一时间都被震住了,就连平时参加社员大会时老是在场外调皮捣蛋一顿乱跑的熊娃子们,都紧贴着妈老汉的腿,两眼睁得灯儿圆,大气不敢出一口地盯着台上正在大声讲话的杨福全。
“我们队,一没劳力,二没好地婆娘都找不到”
杨福全话音刚落,原本还安静如鸡的人群顿时又开始喧哗起来,而苏兆灵心里的那个想法则越来越明亮,果然,杨福全雄彪彪地说完以上的话,又不容置疑地宣布了一件大事
“今年收完粮,该出去搞副业的,还是出去搞副业,余下的跟着爱国,打整桠口和山谷底的那几处冷水田,大家都拿出当年大炼钢铁时,腿腿肿得黄桶样儿,照样爬到山上砍树炼钢的干劲来,明年交公粮让那面黑猪旗滚蛋我先把丑话讲在前头,哪个人要是不醒眼,给老子掉链子,明年三四月的救济粮,就莫要领了”
杨福全话音刚落,他巴心巴肠的小跟班周爱国同志,立马再次举起拳头,高呼口号表决心“队长你放心,我们民兵队一定充分发挥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特别能忍耐,特别能奉献的革命大无畏精神,排除万难、不折不扣地完成这一艰巨任务”
苏兆灵看着打了鸡血样满脸激情澎湃的周爱国,不由在心里给了对方一声感叹讲真,周爱国同志虽然爱喊口号了一点,但在“革命奉献精神”上,妥妥的no1啊而且,自己的那份方案被采纳了,也是可喜可贺呢
*
杨福全同样非常满意周爱国的回应,朝他点了点头,跟着视线一转,准确地捕捉到了人群里的杨福民,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不动了,凉嗖嗖的。
杨福民不由打了个寒战,身子像猫儿般缩了一缩,弱弱地开了口“队、队长,你放心,这次,我一定好好收拾那个不争气的东西彻底改造他的那个”
他挠了挠头,努力回想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