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檀香冉冉升起,甜腻的气息让人的血液都跟着躁动起来。
李晃道“齐家长房嫡女,年十五,恰与孤相配,夫人以为如何”
齐文心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在犹豫。
不知道过了多久,齐文心终于开口,轻声道“太子殿下看上明嘉,便是明嘉的福气。”
李晃笑了一下,道“如此,孤便让朝臣拟旨,不日迎娶明嘉妹妹。”
“太子大婚,普天同庆,夫人以为,此时出手,如何”
齐文心慢慢摇头,道“不妥。”
抬起眸,齐文心看着李晃,眸色温柔却也坚定“待明嘉生下皇太孙,我东莱齐家,必然举事。”
她没有用嫡长孙,用的是皇太孙,意思再明显不过。
齐明嘉生的儿子不被立为太孙,东莱齐家便不会帮李晃。
李晃瞳孔微微收缩,审视着齐文心,停了一会儿,他微挑着眉,语气如旧,道“好,孤允你。”
与李晃议定,齐文心不再多呆,起身告辞。
“慢走。”
李晃看齐文心的身影消失在夜幕深处,身边一直伺候他的小内侍忍不住开口道“这位齐夫人,不是对三殿下情根深种吗”
李晃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起身往寝宫走,边走边道“情根深种你也信”
“这个世界最不可信的,便是感情。”
不用情根深种去伪装,杜云彤怎能去相信她一心要救李昙,秦钧又如何笃定,齐家人一定会割舍城池来换李昙
而齐文心,又如何明修栈道,私下与他示好合作
感情,从来是齐文心的一种伪装,但她伪装的也确实很好,让人以为她来天启城,就是为了救李昙了。
但谁又能想得到,李昙早已是齐氏的弃子。
不过是一个身上流着齐氏血液的皇子罢了,扔了就是扔了,以后还会有很多流着齐家血液的皇子。
齐文心的演技足够好,骗过了杜云彤,骗过的秦钧,但惟独骗不过他。
他在她眼底,看不到任何人,她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
长夜漫漫,齐文心回到院子时,夜色已经极深了。
衣着单薄的少年站在院子,墨玉般的眸子看着她。
齐文心走上前,眉头微蹙“夜里风大,公子为何不加件衣服”
说着便唤丫鬟过来,给王少斌加衣。
王少斌冷冷道“不用了。”
说完这句话,王少斌便转身离开,仿佛他于深夜长立,枯等迎风,不过闲来无事罢了,并非看她去了何处,做了什么。
齐文心似乎早已对王少斌的脾气习以为常,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目送他远去。
王少斌走到一半又停下,清亮的少年在深夜里被夜风吹得有些寒意冻人“齐氏虎踞青州,气吞山河,可我王家亦是百年世家,麾下将士个个悍勇,没有护不住母亲一个妇人的道理。”
“但母亲若再一意孤行,广宁公主远嫁蛮夷受奇耻大辱的今日,便是母亲的明日”
夜,越来越深了。
杜云彤从宴席抽身离去时,心情还有种说不出来的复杂。
广宁公主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这一生都呆在蛮夷之地,该是一种怎样的折磨
语言不通,风俗不同,她虽为大夏公主,但蛮夷与大夏有血海深仇,又怎么可能善待她
漫长的人生岁月里,天边月亮圆了又弯,她的人生还未来得及绽放,就要早早埋葬在蛮夷之地。
夜风送来阵阵花香,杜云彤不觉湿了眼眶。
斗来斗去有什么意思呢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如果李昊没死,他将是最为出色的皇子,也是一个英明的君主,他淳孝仁善,想来会善待自己的兄弟姐妹。
可广宁偏偏弄死了他,弄死了他还不够,利用李昱的性格,又把李昱送上了黄泉路。
杜云彤揉了揉眼。
她挺怀念那个爱大笑的少年的。
李昱或许不是一个合格的储君,但他是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更是一个会雪中送炭的知己。
九曲回廊尽头,秦钧一身暗红织锦衣裳,手里拿着她的大氅,迎风而立,正在等她。
千雁带着小丫鬟们,极有眼色退下。
秦钧走过来,看了她一眼,将大氅披在她身上。
月色凉如水,却也温柔如水,秦钧牵着她的手,静静走在长廊上。
清风徐徐,迎面吹来,飘起她的发。
秦钧的发也被微风吹起,两人发尾交织在一起,似乎是极为缠绵缱绻。
秦钧低哑的声音响起“这条路,从来不好走。”
她知道不好走。
但心里还是会难受,李昱只是第一个,夺嫡之路一旦开启,鲜血便再也止不住。
“但我会陪你。”
月色倾泻而下,印在秦钧眼底,周围的风似乎都停止了,只余下心跳声加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