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适才酆如归却听得了一丝动静,他为了救人,不及细想,掀开轿帷一瞧,惊喜交集,这新嫁娘竟然当真未死。
送嫁众人为免于责罚,自是不能任由酆如归抢走新嫁娘,当即冲上前来,欲要将其抢回,却是被姜无岐阻拦了。
他们尽数敌不过姜无岐,被打飞过一回后,便不再动手,而是与姜无岐对峙。
那厢,酆如归抱着新嫁娘施展身法进了锐州城门。
过路人一见酆如归抱着一心口插着金剪子的新嫁娘皆是纷纷闪避,生怕沾了晦气。
酆如归放目四顾,好容易寻到了一间医馆,他抱着新嫁娘进得医馆,那坐堂的中年大夫却是摆摆手道“你是从何处将人抢来的还不快些还回去。”
“还回去”酆如归大为吃惊,“我若是将她还回去,她定会没命,你乃是大夫,行的是救死扶伤之事,你为何不救她一救”
大夫神色冷淡,直言“救不得,救不得。”
酆如归质问道“救不得是救不得而不是救不了么”
大夫扫了眼被鲜血染红的地面,答道“救不得,亦救不了。”
酆如归眼见新嫁娘的气息渐弱,耽搁不起,伸手扣住了大夫的咽喉,威胁道“我不管你是救不得,亦或是救不了,你定要将她救回来,不然我便要了你的性命。”
大夫挣脱不得,只得为新嫁娘救治,他令酆如归按住新嫁娘的身体,又喂新嫁娘吃下一颗药丸,才伸手去拔那金剪子,血液随即喷洒了出来,溅于大夫面上,与此同时,那新嫁娘不断地口吐鲜血,满面痛楚。
大夫以大量的细布按住了新嫁娘的伤口,然而这些细布很快便湿透了,换过细布,依旧如此。
新嫁娘浑身的血液似要流淌至干涸一般,全然止不住,大夫又让酆如归喂药丸予她,但她竟是咽不下去,即使咽下,亦会很快被鲜血冲出来。
整个抢救过程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但在药石罔效,血流不止的情况之下,大夫终究是回天乏术。
弥留之际,那新嫁娘虚弱地笑着,拼命地握了握酆如归的手,又朝着酆如归道“多多谢你”
话音尚且萦绕于耳侧,但斯人却已然香消玉殒。
淡淡的魂魄从死去的躯体中浮起,紧接着,便被黑白无常带走了,酆如归不及吐出一个字来。
自己分明未救回她的性命,但她竟是向着自己致谢。
酆如归却是不知,于这新嫁娘而言,他是其一生中惟一所感受到的善意,不求回报,不掺杂利益的善意。
酆如归心中哀恸,神色凄然,身体摇晃,幸而被身侧的姜无岐一把搂住了腰身。
“我无岐我”他思绪混乱,无法组织言辞,最终只不断地唤着,“无岐,无岐”
姜无岐轻拍着酆如归的肩膀,劝道“人死如灯灭,她已去地府了,眼前的肉身不过一具空壳,她若是一生向善,下一世定会幸福圆满,你毋庸为她心伤。”
“可是无岐”酆如归望住了姜无岐慈悯的眉眼,“她年岁正好,容貌出众,原该有疼爱她的夫君在侧,娇儿在怀,且她临死之前竟还向我致谢,我并没有为她作甚么。”
姜无岐亲吻着酆如归的额角“你若是过意不去,便查一查是谁人害死了她罢”
“嗯。”酆如归下定决心道,“我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以慰她在天之灵。”
那一身是血的大夫却是冷淡地道“有甚么可查的,这金剪子十之八九是被她父母插进她心口的。”
酆如归错愕地道“大夫你何出此言”
那大夫方要答话,医馆之外,却有数不尽的壮汉围了上来。
其中有几人一身的喜气洋洋,正是送嫁者。
他们不由分说,齐齐涌入,直要上来抢夺新嫁娘的尸身。
酆如归救不得新嫁娘的性命,心生愧疚,此番哪里容得他们成事。
他立于新嫁娘的尸身面前,唤出红绸来,眼前的乃是凡人,不经打,是以,他并未将内息灌入红绸,仅用红绸将人或震开,或掀翻。
姜无岐护于酆如归身畔,伸手令一罐子紫苏飞入掌中,其后,便以已经晒干的紫苏叶往壮汉身上掷去。
他身上的绀橘梗色得罗因外头的晨风而微微拂起,听得壮汉的身体接连坠地的声响,他眉间的慈悯更盛。
壮汉无数回倒地,又无数回冲向新嫁娘的尸身。
许久之后,又来了一人,这人年逾四十,一副管家模样,一众壮汉一见他,便让出了一条路来。
管家行至姜无岐跟前,拿出一纸婚书来,有理有据地道“虞家幼女虞聆雪早已是我贺府新妇,三媒六聘一样不缺,你们有何立场占着她的遗体不放”
一般而言,倘使新妇身死,夫家唯恐麻烦是断不会来争抢尸身的,并且会向女方父母要回聘礼,这是由于男方娶妻大抵是为了传宗接代,延续血脉,一个死人是决计无法为男方生儿育女的。
除非新郎官深爱着新嫁娘,即便新嫁娘身死,亦要将新嫁娘葬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