玳瑁(上)(2 / 3)

宋人好养猫 又生 6970 字 2024-01-12

许念完全没听懂。

但他通过观察很快就发现军中有让士兵把军号刺在手臂、手背甚至脸上的习惯,与其说曲莲有未卜先知之力,不如说它早先就熟悉这一习惯。

许念道“既然你能看懂军号,一会儿帮忙引他们到房间,好吗”

曲莲点了点头。

在这之后,许念负责给伤患登记姓名军号,而曲莲负责把伤患带到指定的房间,一人一猫配合默契,大大提高了效率。

一个上午,翠云楼已经住满伤员。

许念累了,正坐在椅子上休息,伸出腿突然踢到一个硬东西。

那是个夜壶。

他不禁感慨前任文吏也算是尽职尽责,直到倒下连一趟茅厕都没有去过。

然而,比起体力上的劳累,精神上的疲倦更令人支撑不住。

这些受伤的士兵因为病痛而变得敏感多疑,一点皮毛小事就能和其他军营的发生冲突。

许念才休息小半个时辰便已经听楼中好几场争吵。

老兵怪新兵一惊一乍。

新兵嫌弃老兵动作慢。

守城东的怨缺人手,守城西的又骂缺火油。

老军医就在这充满牢骚的气氛中对伤兵开展救治。

鲜血染红一盆又盆的水。

撕心裂肺的叫喊不断响起,更有些士兵嚎着嚎着就没了声音。

许念帮忙接了盆清水送到楼上。

“狸奴馆的许二郎”老军医擦了擦额角的汗。

许念道“是,楼里满了,白大人暂时不会再送伤兵来,我可以打下手。”

老军医道“这几床我来应付,楼下还有几个伤口太大要赶紧缝合,你去。”

许念看了看自己的两只手“医官,我只给猫猫狗狗缝过针,充其量算兽医。”

老军医道“可以了,别磨蹭。”

许念道“好。”

楼下的床其实不能算床,几张桌子拼起来,上面再覆盖一层布而已。

许念不敢直视伤兵的眼睛,只看眼前露出的血淋淋的皮肤。

他拿棉布蘸酒清洗伤口,浅的口子用火烧,深且长的用针线缝合。

这样简单粗暴的处理往往会留下很丑陋的伤疤,甚至对伤员今后的生活造成影响。

但他没有别的办法了。

一边医治,一边有人死去被抬走。

伤兵们望看周围渐渐空出的床位黯然泪下。

争吵渐渐停止,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一位老兵忽然朝他伸出手。

许念道“诶,什么事”

老兵道“能让我摸一摸猫吗”

曲莲喵喵叫来三花。

两只猫跳到床的左右两边,蹭着老兵的手掌。

“真好”老兵的唇边浮现出微笑,眼睛缓缓闭上。

这张床下晌便空了。

许念心想,虽然猫儿跑来跑去容易传播疾病,但这相比于伤兵正承受的痛苦已经不算什么,何不让猫儿在旁缓解气氛呢

正在这时,一串女人的如百灵鸟般的笑声传进厅堂。

“不妨事,就算嫁了林郎,我也还是昔日的我,还唱鹧鸪天。”

一袭花裙飘到门前。

女子挽着小竹篮,婀娜多姿地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伤兵伸长脖子张望,用干燥的唇舌呼唤芹娘。

许念才知道这位女子就是白骁所说翠云楼的芹娘。

猫儿不再受关注。

所有伤兵的目光都流连在芹娘的身上。

她体态修长,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腰间系着金丝软烟罗。

乌黑的鬓发斜插碧玉钗,肤色如雪,脸颊透红,艳丽的妆容勾人魂魄。

“这位郎官是”芹娘上下打量。

许念道“城中人手紧缺,我是临时应征来做文吏的。”

他闻见脂粉香,内心隐隐有些不安。

倒不是因为芹娘这样的仪态显风尘,而是时下的东京城中已经没有哪家女子敢把自己往好看了打扮。

经历上一次的劫难,女子一听到战鼓响就立即改穿粗布麻衣,为防止城破之后被金人挑去淫辱,她们用黑炭涂脸,尘土抹发,生怕被夸俊俏。

许念一路所见都是紧闭的窗户和破败的院落。

如此氛围之中,芹娘的出现就宛如雪中盛开的一点红梅。

“原来是个玉面书生。”芹娘笑了笑,显出嘴边的两个酒窝,“如此也好,你会舞文弄墨,总比他们识趣,长夜漫漫就不用担心寂寞了。”

许念后退两步。

芹娘倒也没有追讨,而是提着篮子往伤兵的床位走去。

篮子里装满了糖果。

“三日后是我和林郎成亲的好日子。”芹娘道,“他会用贴金朱漆的四抬花轿来接我,到时候你们可别嫉妒。”

一位双目失明头缠白布的士兵手滑没抓稳,糖果噼啪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