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洛说,“也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南雅如释重负,缓缓垂下眼眸,又抬起,说“谢谢你刚好到了,也谢谢你带走了宛湾。再晚一点,我怎么哄骗她,都没用了。还有,也谢谢你的妈妈。”
她有条不紊,平静得像不曾发生任何事。
周洛心疼得麻木。她的软肋就只有小宛湾啊。只是为了她的孩子,她才会露出那样哀求的眼神。而她自己呢,对外界的伤害似乎从来都是没有情绪的。一副永远沉默不入眼的样子。
南雅说“我先进屋了。”
周洛突然追上去一步,问“你想去冬泳么”
南雅回头,怔怔看着他。
周洛又问了一遍“你想去冬泳么”
月光很好,水银一般洒在溪水里。
流水潺潺,周洛脱得只剩一件短裤,感到冷意,开始担心她“我常来,习惯了。你要不”
南雅的回答是开始脱衣服。
她一件件剥去衣物,如一弯乳白色的月。
他始料未及,看呆了眼。
她赤足走进溪水,如同油画中的维纳斯诞生。
她泡进水里,乌发海藻般散开。浅浅清溪中,那抹玉白匀称修长,白得不可思议,像倒映在水里的一弯月。
周洛紧随其后,溪水冰寒刺骨,冷风冰水瞬间麻木他的双脚。他牙齿打战,双腿抖索,一咬牙迅速滑进水中,仿佛冰刀在肌骨上剐。
但随着两人渐渐游开,寒冷不再,水中浮起一阵奇异的温暖,冰水的温暖,清冽而甘醇,叫人忘却俗世一切纷扰,只剩安宁。
南雅游了一会儿,游到浅滩,她漂在溪水里,闭上眼睛,流水冲刷她的身体。周洛跟去,试探着拿手指戳一戳她的脸。她睁开眼,桃花般的眸子里映着月光。
南雅问“做什么
”
周洛说“有点担心你。”
南雅坐起身,抱住自己,说“我不冷。以前没冬泳过,感觉很奇妙。一点都不冷。”
周洛也坐起来,说“我不是问你这个。”
“问什么”
“你还好么”
“你不是问过了么”南雅说,“我没事。”
周洛问“真的么”
南雅极淡地笑了一下,说“你不信”
周洛又摇摇头“没有不信。你不是一个不堪一击的女人。”
哪个女人会像她,遭受那样的羞辱后第一反应不是藏起来舔伤口而是要先惩罚施暴者。只是那惩罚太叫人心寒。
他说“不仅不堪一击,你太坚硬,对自己太狠。”
南雅笑容微凝,深深看他几秒,转眸望向月光下的溪水,道“都没到要死的地步,这么一想,很多事就都不算什么。”
周洛看到她额头上肩上的伤痕,问“疼不疼”
南雅低头看一眼,说“现在不疼了。”
可周洛说“我恨她们。”
夜风吹过,露在水面外的肩膀冷如刀割,周洛一动不动。
南雅也没动,良久才说“恨有用么”
周洛说“没用。今天在派出所门口,我有一瞬想杀人。你看,心生恶念,多么容易。”
“杀人,杀谁”
“欺负你的人。”
南雅淡笑一下,不置可否。
周洛问“你没有过一瞬的想法么”
南雅道“有过啊。”
周洛问“你想杀谁”
南雅说“我想把清水镇上的人,都杀了。”
周洛目不转睛看着她,她却倏尔笑一下“但我不会的,我还不会放弃宛湾。”
周洛问“那你还走么”
南雅说“暂时不走了。在清水镇我还有几件想做的事没做完。留下来有留下来的好处。”
周洛问“真的么”
南雅瞧他一眼“你今天格外爱问这句话。”
她说着,手从水底抬到水面,抚摸着流淌的溪水,如孩童般玩了一会儿。
溪水涌动,她没坐稳,从水底的石头上滑下,周洛眼疾手快,上前扶她,他的手拖住她背后的蝴蝶骨,她的胸乳贴上他的胸膛。
周洛的心磕了一道,没有半点欲念。
那一刻他发现比起
翻腾搅动的占有欲,他的心底更深处涌上来一阵异于往常的疼痛。不再为自己而疼,而是为她。
他微微低头,他的脸贴在她的脸上来回轻轻蹭着,像小动物间的互相安慰。他扶她坐稳,说“小师姐,我给你念首诗吧。”
“现在”
周洛说“念诗要分时候”
“不分。”南雅笑了一下,问,“你背得”
周洛点点头,刚要开口,又说“噢,不是诗,是一封信。”
南雅微微抬眉“什么信”
周洛说“法国女作家萨冈写给哲学家萨特的一封情书。”
“念吧。”她淡淡地弯了弯唇,似乎来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