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她难堪。
他选择了再等一周。
这节课讲的是立体主义,和毕加索有关,播放影像资料的时候,訾岳庭的目光一直徘徊在阶梯教室的后座。
这是放假前的最后一堂课,教室只稀稀拉拉坐了几个新生,位置很空。她分明可以坐在靠讲台近一些的位置,但却躲在了后排,靠近门边的位置。
訾岳庭提前了半个小时下课。有毕业生来找他签字,訾岳庭让他们先等一下,然后离开教室,在走廊上喊住了林悠。
“林悠。”
他叫了她的名字。林悠站住。
訾岳庭说“你等我一下。”
听到她说“好”,訾岳庭才转身回去教室帮学生签字。
林悠在阶梯教室外站着等他。十几分钟后,学生都走光了,只剩助教还跟在訾岳庭身边。
“教授,晚上我想请你吃个饭,顺便请你帮我看看作品。”
走出教室,訾岳庭看见走廊上靠墙的身影,心绪稍微缓和了一些。
“今晚我有点事。下周吧。”
訾岳庭和助教交代了一下答辩安排,然后朝林悠走去。
他不想开门见山就问她,是不是拿走了小稿,于是道“找个地方坐一坐。”
锦大咖啡厅里,林悠把挎包放在腿上,谨慎地环顾四周。这间咖啡厅在教学楼顶层,周围学习的氛围很浓,当然也不乏靠依在一张椅子上,一边学习一边约会的情侣。
林悠不喝咖啡,于是訾岳庭给她点了杯果汁。
前台是自助式的,訾岳庭刷完卡,站着等他们把饮品做好,然后端过来。
坐下后,訾岳庭又问“你要不要点什么吃的”
林悠说“我不饿。”
他对她的态度看似体贴,但其实带着某种疏离,更像是礼貌性的关心。
“嗯。”
訾岳庭喝了口咖啡,好似在酝酿什么。
他这样郑重其事地约她坐下来,林悠能猜到是为了什么。
“你有没有”
“是我拿的。”
訾岳庭没料到她会这么爽快承认,还未来得及问缘由,林悠便反问他“你画的是北川,对吗”
他抿唇承认,“是。”
“对不起。我不应该拿你的小稿。”
林悠认错的态度很干脆,“小稿在我家里,我现在回去拿还给你。”
面对她的主动认错,訾岳庭反倒不知该说什么了,一口气喝完咖啡起身,“一起去吧。”
他们并肩去到停车场。上车后,訾岳庭问“你住在哪里”
林悠微微诧异,“你知道我搬出来了”
“嗯。你小叔说的。”
前几天訾岳庭和林文彬通过一次电话,为了訾崇茂过寿的事情。他在电话里旁敲侧击了一下林悠的情况,得知她从家里搬出来住了。
林悠说“就在新桥路上。”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离你家不远。”
訾岳庭发动车子,“到了那边你指路。”
“好。”
出城方向的路道拥堵喧嚣,前方乌云密布,有要下雨的趋势。
今年的雨似乎特别多。
訾岳庭有些烦闷,好像每次单独和她在一起时,都遇上雨天。
一百秒的红灯,车速降下来,随着车身静止,转经轮上的铃铛也不响了。
车里的冷气吹在她的鬓角,是清凉的,林悠手里捏着帆布包的带子,捏得很用力,就像离开他家的那天早上一样。她将小稿藏在了衣服里,一路抱着,生怕会掉出来。
雨将下未下,訾岳庭问她“你有多久没回北川了”
林悠答“每年过年我和小叔都会回去。”
车子里静了一会儿,訾岳庭在思考。
林悠侧过头问他“你呢”
訾岳庭的手指在方向盘上弹了一下。
“十年。”
訾岳庭知道,如今的北川早已不同往昔。新县城的选址在靠近绵阳的安昌河畔,离老县城二十多公里,地势平坦,避开了大山,已经建成好几年了。但他一直没回去看看。
那是个伤心地,他没勇气回首。
十年。原来他再也没有回过北川。
林悠黯然伤感。
訾岳庭问“你奶奶身体好吗”
“还不错。”
“多少岁”
林悠在心里算了一下,“七十二。”
訾岳庭感慨一句,“那还挺年轻。”
那个年代的老羌人结婚早,姜玉芬二十岁就生了林国栋,正赶上社会动荡,最开始给儿子取名叫做林文革,是后来才改成的国栋。
訾岳庭心里在想,往后有机会,应当去北川拜访下老人家。
红灯的读秒结束,訾岳庭拿出手机解锁。
“你的电话我存一下。”
他补充,“以后万一有什么事情,不怕找不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