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剑雄跟在穆遥后头,憋不住问,“这个东西我们要处置了他吗”
“当然要。”穆遥回头,“这种事都要问,难道你也有恃无恐”
胡剑雄被她斥得灰头土脸,转头命羽卫回去处置,紧赶几步跟上穆遥,“穆王教我。”
“教你什么”穆遥回头看他一眼,“早上不是同你说了吗,静观其变。”
二人仍旧顶风冒雪回家,到门前下马,穆遥说一句,“设法支开丘林汐,让我悄悄见一回秦沈。”
胡剑雄哀叫一声,“叫监军知道如何得了”
“悄悄的意思便是不叫任何人知道。”穆遥回头瞟他一眼,“胡统领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不如回家卖红薯。”
胡剑雄正欲争辩,穆遥背影已经消失在漫天风雪之中,他跟在她后头。眼见穆遥入了内庭,打开隔门,露出一个瘦削伶仃的人影,抱膝蹲着,守在火膛边上,神情姿态同街角无家的野犬一般无二,一半是仓皇,一半是期冀
居然便是白日王府宴厅高高端坐的齐监军。
胡剑雄摸一摸鼻子,自觉止步。隔门“啪”地一声从里头上,什么也看不见了。
穆遥掩上门,“监军来了”
齐聿自从入了这间屋子,自始至终一直盯着门外,此时终于看见她,大叫一声,“你去哪了”
穆遥身体向后一仰,靠在门上轻轻笑,“回监军,下官公务在身。”
齐聿自打看见她,苦等半日的怨气便烟销云散,想抓都抓不回来,瞬时转嗔为喜,手掌撑一下要站起来,可惜蹲久了两足酸疼麻痒,挣几下动弹不得,仰面看她,“穆遥,我站不起来了”
穆遥站着不动,“站不起来呀齐监军从宴上过来,想是不胜酒力。”
“我没有喝酒。”齐聿声辩一句,眼见穆遥没有过来的意思,双唇抿作一条直线,仍旧撑着桌案自己努力。
穆遥看着他,眼前人瘦骨嶙峋,稍一动作,脊背两片蝶骨高耸,尖利得仿佛就要戳破皮肤,这么厚的棉袍都遮不住。她越看越是堵心,忽一时发狠,两步上前,双手死死扣住男人两颊,自己欺到近前,死死咬在男人耳畔。
男人被她一握便卸了力,放松身体顺势往后仰,一点一点慢慢倒在身后书案上,耳边丁令当啷一顿乱响,是案上文房四宝坠地的声音。
男人视线捕捉到一物,轻轻说一句,“御赐的青云砚”
穆遥无声撕咬着男人一小片薄而冷的耳垂,好半日松开,“御赐的北穆王在此,管什么砚台”
二人滚在案上,坠地的乱响越发没完没了,静夜中响动惊人。男人嘴唇贴在穆遥颈边,含混道,“我一直等你你去哪里”
穆遥一声不吭。
“穆遥”男人叫一声,仍不得回应,便睁开眼,望住她。穆遥掩住他双目,双唇移到男人微凉的面上,吃吃发笑,“我还能做什么,巡营呀”
男人用力眨眼,刺得穆遥掌心发痒。穆遥又去亲他时便被他偏转脸避开,穆遥支起身子,“齐监军何意”男人感觉穆遥要退走,一把抱住她,“穆遥,别走”复又细声喃喃,“你别走哪里也别去”
穆遥就势往男人微凉的颊边柔和地触一触,“你生气是等我很久了吗”
男人“嗯”一声,又摇头,“不久我没生气。”睁开眼,仰面看她,“穆遥只要你回来,再等一时也使得。”
穆遥忍不住笑,“是吗”
男人无声地偏转脸。
“齐监军言不由衷呀,我看着,你是半点没有也使得的意思。”穆遥松开他,“起来。”
男人一把攥住她衣袖。穆遥扳开他手指,“案上冷,来这边。”
“不,我不冷。”
“你不冷,可是我冷呀。”穆遥强拉着他起来,拖到火膛边坐下。男人不情不愿跟过去,顺势伏在她膝上。
穆遥抬手,理顺男人满面乱发,一点一点与他尽数捋到耳后,“晚间吃过饭吗”
男人望着她,摇头。
穆遥皱眉,“你是真不知道饿呀,监军大人”
男人感觉耳后的手停下来,心生慌乱,便偏转脸,将自己整个脸颊都送到她手掌心上,蹭一下,“那么些人我看着他们都想吐”赶在穆遥发作前补救,“穆遥,我想与你一同吃。”
穆遥刁钻道,“可惜了,我这里没东西吃。”
“骗人”男人望住她,“我来时嬷嬷同我说了,白日里你吩咐了嬷嬷,与我包馄饨吃”
穆遥一时气窒。
男人摸索着握住她的手,“你怎么知道我想吃馄饨,你陪我吃,好不好”
二人正说着话,隔门从外边打开,穆秋芳捧着个大托盘进来。穆遥感觉膝上人瞬间紧绷,便一低头,眼见男人虽是波澜不惊,保持了蜷身伏在自己膝上的姿势,却极其警惕地盯着来人应是在等她出声,判断身份。
无人在侧的日子,这个人在满世界白雾一样的面容中,就是这么熬过来的。
穆遥无声地叹一口气,“是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