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一件事压在心上,哪怕夜里能回家,黛玉也觉得心里沉甸甸的高兴不起来。但回家的事不能再拖延,到了酉时,她到底三步一回头上了软轿,悄悄拿牌子出了神武门。
她没知会家里,以免他们大张旗鼓地不得安宁。预备打角门进去,悄悄地来,无声息地走。
林家一家子吃了饭,都围在从善院里。贾敏正看家里的账本,林海难得清闲,坐在炕上,一时听贾敏回账目的事,一时对着棋盘落下一字自弈。被月已经能爬了,从条炕这头爬到那头。薰玉拿着块玉佩,正用流苏逗他。
正是这样和乐融融的时候,忽听人在门外道“琉璃姑娘在麽角门上的婆子来回话。”
“这时候了,怎么还来回话”贾敏抬头,示意琉璃出去“你瞧瞧去。”
琉璃出去了,不多时又回来,附耳与贾敏道“太太,是皇后娘娘家来了。角门已经开了,这会子正往从善院来。”
“什么”贾敏惊喜交加,忙撂下账本起身要迎“这孩子,怎么不说一声就回来。”
“谁回来了”林海也跟着起身,一面穿鞋一面问“莫非是子景和思睿回来了”
贾敏哪还有工夫答话,命人给披上外裳,便匆匆往外来迎黛玉。母女两一个进来,一个出去,正在垂花门转角处碰上。黛玉立在灯笼下,贾敏定睛一看,但见她披一件石青色上绣立龙和“万寿万福”字样的披风,俏生生、笑盈盈地望着自己,不是自己的女儿是谁
她鼻子一酸,赶忙忍住,上前隔着披风将她搂住往里去“快回屋里,外头多冷。怎么这时候回来,可是出什么事了”
这种时候回来,难道是和皇帝拌嘴了
黛玉乖乖顺顺叫她搂着往里走,小声道“没出什么事。皇上忧心我想家,特许我年前回来看看。老爷也在从善院”
“在,你弟弟妹妹也都在。你也是,皇上允准你回来,那是皇恩浩荡,你竟当真了,真敢就这么回来,叫人知道了可怎么好。”
人上了年纪就易絮叨,一路念叨着进了从善院,林海就在院子里站着不说,后头还缀着个薰玉。
“大姐姐”薰玉见了黛玉顿时喜形于色,快跑三两步扑到她怀里。
贾敏在旁看得直摇头“瞧瞧你这模样,半点没学着你姊姊的贞静。泼皮猴子一样横冲直撞,我看过了这些日子,你到外头去也这么着不成”
“好好地,太太总是骂她可不成。”黛玉拉着薰玉,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脸蛋,与贾敏嗔道“她都是大姑娘了,太太也该给些脸面才是。”
转头见林海立在跟前,借着灯笼光一看,竟觉得他又老了些。黛玉心下酸楚,松开薰玉,上前与林海屈膝“黛玉给老爷请安了。”
“快起来。”林海伸手想扶,却又不敢触碰,手才伸出手,又收回来,拿眼睛看贾敏,示意她快扶起来“外头冷,有什么话进了屋子再说。”
正屋里笼着火盆,暖融融地极舒服。黛玉由霁雪服侍着脱了外头的衣裳,这才被贾敏拉着坐到炕上吃茶。
贾敏还好些,能进宫觐见。林海却是真真切切,自打黛玉出阁就没见过她。这会子见了女儿,哪舍得移开目光。恨不能把她从头到脚细看一回。
“像是略丰腴了些。”瞧着肌红肤润的模样,想来皇帝待她是好的。又看她眉梢眼角并无愁色,只比未出阁的时候多几分沉稳镇定,当下略松了口气。“怎么这时候回来,宫里都知道”
黛玉只得将方才与贾敏说的话另又说了一遍,一面摩挲着薰玉的脑袋,一面问“被月在哪里,快抱来我瞧瞧。”
“怕冲撞娘娘,才叫奶妈子抱下去了。”
一时又叫奶妈子抱来,黛玉接了搂在怀里。被月才吃了奶,睁着眼睛滴溜溜地转。他也不认生,大半年没见了,黛玉伸手抱他,他也乖巧得很,并不哭闹。
薰玉奇道“难道他这么小就知道是大姐姐了昨日里惜春姐姐过来,想抱一抱,他也不肯,扯着嗓子直哭。”
“我是他嫡亲的姐姐,这是血脉上来的缘分,他就是再小也明白。”黛玉一面和薰玉打趣,一面问贾敏“昨儿惜春来了为什么来的”
“你舅母和琏二嫂子领着她来瞧瞧我,并没什么大事。”贾敏瞧了眼林海,忽道“老爷的奏疏都写成了才刚还说起,公务不可拖延,快去罢,留咱们娘儿们说说话。”
林海也知道她有紧要话和黛玉说,必是他不便留下听的,当下不多留,和黛玉说了三两句话,便起身往书房来。
贾敏又催薰玉“前儿不是说,学会了做热奶茶,要煮给你姊姊尝尝这会子机会来了,还不去”
薰玉想留在黛玉身边说话,但见贾敏执意要她去,便只得依从。临走前再三交代黛玉“别那么快走,好歹尝尝我的热奶茶。”
等林海和薰玉都给推搪走了,贾敏方坐到黛玉身边,摩挲着她的脸庞叹道“你和皇上这样年轻,如今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