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不会的,他这个人只是瞧着冷,内里却是非常温柔包容的,更况乎照顾他自己的妹妹。
庄蔓突然话锋一转,“可是我当时觉得不是”
“啊”
庄蔓有点不好意思,“我问哥哥,是不是因为我们家没有大房子,姐姐才不来了,我哥哥说不是,后来我画了好多画,让哥哥带给你,姐姐你有没有收到”
云嘉愣了几秒,随即点头说“嗯,收到了。”
庄蔓更不好意思了,抿抿嘴说“我小时候好傻啊,而且我有点自卑,我总觉得我们家很不好后来我做手术,姐姐你来看我,还送花给我,我就知道你不是嫌弃我们家没有大房子,但是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你了,哥哥说你去了很远的地方,我的画,他送不到你手上了。”
哥哥说你去了很远的地方,我的画,他送不到你手上了。
听到小姑娘用低落的声音说出这句话,云嘉心里划过一瞬异样的钝痛,甚至称不上痛,是一种很沉的感觉。
高中毕业后,她只是回清港读大学了而已,一条隆川湾而已,很远吗
他也可以来找她的,但是一次都没有。
耳边又响起庄蔓雀跃的声音“不过我一直在画画哦姐姐,你给我买了我人生的第一套颜料,我考上隆艺又遇见你了,你以后还是我的老师,姐姐,你觉不觉得好神奇”
“嗯”云嘉藏起心绪,也笑着点头,“说明我们有缘分,那姐姐今天请你吃饭吧”
庄蔓拿起手机准备发消息,询问道“那我可以告诉我哥哥吗”
云嘉浅抽一口凉气,陷入思考。
如果答应,那么正常情况下,势必要顺口说一句“那你问你哥哥要不要一起吃顿饭”,可云嘉今天不太想和这个人见面。
她对庄在没有恶感,一星半点都没有。
只是一想到这个人,有种没由来的紧张,就像三天没洗头整个人既憔悴又满脸油光,这时突然被告知,你现在得下楼见人。
那种被动感,条件反射一样的抗拒。
她想到徐舒怡给她办接风派对,她在包厢门口听到庄在的名字,那一刻的顿然,好像也是这样的感觉。
云嘉忽然意识到,庄在好像不是一个能让她以平常心,或陌生人心态随时随地去坦然见面的一个人。
可是如果回复庄蔓“你别告诉你哥哥了,我今天不太想和你哥哥见面”,好像也很奇怪,庄蔓可能会问她为什么疑心是不是两人的关系出现了问题。
到时候又怎么解释
她和庄在之间,压根就没有什么关系,就别提什么关系出现问题了。
云嘉一时思绪阻塞。
而且她像人格分裂了一样,脑子里出现另一个小人声音,鄙夷俯视道“怎么这点儿小事也要烦啊”
在她过久的沉默里,副驾驶的庄蔓已经放下要发信息的手机,还替云嘉的沉默想好了理由。
“姐姐,是不是我哥哥最近很忙啊我们喊他一起吃饭,他肯定来,到时候就耽误工作了。”
这话也不是凭空说的,庄蔓联想到自己,声音低低地开口,“我今年过生日,非要哥哥回来,就耽误他工作了”
云嘉问“你今年过的是十八岁生日吗”
“嗯我想让哥哥一起庆祝,就害他错过航班了。”
云嘉安慰她“没事的,这么点小问题你哥哥处理得好。”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我妈妈批评我了,她说我们不能自认为是小麻烦,就无所顾忌地麻烦别人、耽误别人。”
这话一出,云嘉面前立刻浮现出一个具象的女人形象庄在的继母。
那是一个适合放进电影镜头里的坚韧女人,孤身带着女儿来隆川看病,仍然不会放过一星半点的碎片时间来做工,她识字不多,密集灵活的城市交通常常令她寸步难行,出不了远门,就帮附近的小工坊缝坐垫布套,按件计费,五毛钱一个。
每每想到那个场景,云嘉都有点羞耻和惭愧,她下意识地认为那岂不是像白蚁一样默默做工却毫无所获,对方却内敛又满足地抿嘴笑着,说零零散散一个月也能赚不少,够她们母女在隆川的吃喝了。
“你妈妈现在还好吗”
“很好不过她在城里住不惯,回曲州老家了。”庄蔓两眼灿灿地朝云嘉望过来,“姐姐如果你还有机会去我家就好了,我们有大房子了”
“好啊,有机会就去。”
吃完饭,云嘉带着庄蔓去商场,想给她补一件十八岁的生日礼物,小姑娘一开始怎么也不答应,生怕云嘉再破费,说今天吃这顿饭已经超级开心了。
云嘉搂着她肩膀说“放心吧,姐姐很有钱”
小姑娘可能被她妈妈教育得太好了,怎么劝也劝不动。
“可是有钱也不能乱花我哥哥现在也很有钱,可是我妈妈说哥哥的钱都是很辛苦才赚来的,我们不能分担他的辛苦,却总是花他的钱,这样不对,姐姐,我也不能乱花你的钱,你也有你的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