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线。现在想来,他用这种方式才能证明自己是飞扬跋扈、恃宠而骄那个,而不是不合心意就被丢弃的卑微的小狗。
戴景初感觉一开始他走得就是一条最崎岖的错误的路线。
他回到现实,常湘还拿着电话等着他回答。戴景初不想回答,又摇了摇头。
他听到常湘清了清嗓子,替他对电话另一头的戴天礼说道“戴教官,有些事情是没办法代做的。比如洞房花烛,比如一日三餐,再比如和人道歉。”
常湘把电话挂断,摸了摸戴景初的头发。
“前几天去山脚远足捡垃圾的时候,我去了一个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我说,遇事不决问菩萨,要是不想问菩萨,那问自己的心也是一样的。”
戴景初坐在天台上想了整整一个下午。他看着太阳渐渐折损了自己的光芒,一点点沉入学校栏杆外的白桦树林里。看着飞鸟盘旋,然后倦归巢。
等到一天的课都上完了,大家自由自习,他才慢悠悠从天台上下来,回到他的座位上。
常湘恰好在班级里判卷子,见他回来了问道“小青蛙你想明白了”
“没怎么想明白。”戴景初趴在桌子上“但是坐地上久了屁股疼。”
“人不大,长得还挺全。”常湘啧啧了两声,手下继续判题。
常湘翻了一页卷子,咬着红笔,自言自语“不愧是我们贺间,随堂测验进步可真大。”
戴景初很难把贺间和随堂测验联系在一起。贺间在他心里还是整个班最不好欺负的,尤其是上次远足,一言不发默默站在他旁边寸步不离,就好像随时随地都要把他拖到小树林暴揍,虽然最后事情说清楚了,但还是给他留下了一点心里阴影。
但戴景初又一想,好像贺间和随堂测验也没那么违和。这次的事情过去,如果他不走,说不定也会沉迷于随堂测验无法自拔,想用这种方式多引起一点自家班主任的注意。
常湘就是冬天雪地里的太阳,你会想尽一切办法接近她、待在她身边。她能带给你温度、安全感,你会想着要是自己也能做一点事情,让她也开心就好了。
戴景初刚想着贺间,贺间好像感应到了什么电波,也从教室后头走到讲台前。
“卷子做得不错。”常湘把判完的小测验随手塞给贺间。
贺间拿着小卷,小声对常湘说道“好像又有记者来了,刚才我看窗外,校门口站了挺多人的,校长都出来了。”
戴景初就坐在讲台边,听了个真切。
“还敢来”
常湘把红笔一扔,站起来就走。
“哎”戴景初忙追了出去,他在走廊慌慌忙忙拉住常湘“你别再为我出头了。我一会儿从后门走了,过几天办个转学,什么事都没有了。虽然你上午帮我骂人的时候很爽,但是如果影响到你我也会很内疚。”
常湘一把揽过戴景初的肩膀“小青蛙,我让你想你是白想了,你这是一点都没想明白。”
“嗯”戴景初眨着眼睛,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我看过一个电影,挺喜欢里面的一句台词。”常湘拖着他下楼。
“要是有人诬陷你吃了两碗冰粉但是给了一碗的钱,你要做的不是刨开自己的肚子证明什么。你应该把他的眼珠子抠出来,吞到肚子里,让他自己看个清楚明白。”
常湘下楼的速度飞快,被拽着的戴景初都快要跟不上。
“我们去抠眼珠子。”
戴景初所有的委屈,随着常湘将他拉下一层层台阶消失得一干二净。走出教学楼的一刹那,他看到傍晚的余晖打到了操场上,给人罩上了一层浅薄的金光。
大门口果真如贺间所说,围着很多人。
校长和李主任不知道在说着什么,举着大号摄像机、拿着话筒的人看上去并不像是上午来的那两个。戴景初看到人群中央,虚弱的老人坐在轮椅上,老人周围是她的子女,也是昨天在病房里和他发生了冲突的那群人。
早上来找事的夫妻也弓着身子站在老人的两旁。
老人虽然看起来有气无力的,但眼睛还好用,在第一时间看到了戴景初。
戴景初就见她颤抖着抬起手臂,指着自己的方向。然后堵在门口的众人都看了过来,那台摄像机和几台照相机也转向了他。
戴景初没有很害怕,因为常湘就站在他的旁边。他挺直了身板,在胸腔里藏了一口气,每一步都走得很坚定。
他走到离老人只有两米的地方,准备好应对一切中伤。
并且不论别人信与不信,他都要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也许不是所有的事情有结果,不是所有的话都有回音,但他永远都有着说话的权利。这是常湘教给她的。
老人的胳膊上打着夹板,脸色也很苍白,她这个样子显然是应该在医院休息的,也不知道医院怎么会放她出来。好像她刚有力气说话,就强行跑出医院赶了过来一样。
她的嘴唇和手臂一起颤抖着,声音非常微弱。
“你们给孩子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