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暮色(2 / 3)

沈煜一下子松开她,猛地起身下榻。

他叫人进来,服侍他三两下穿好衣裳,束好发。

姜韫在榻上不紧不慢地坐起身来,静静瞧着他,心里有些紧张。

沈煜穿戴整齐后,掐了掐因彻夜未眠而胀疼的眉心,又吩咐人取来笔墨。

她怔了一下,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了,忙不迭叫锦瑟进来服侍她起身梳洗打扮。

待得她草草穿戴好后,移步至案几前,便见沈煜当真正运笔拟写和离书。

他的字虽算不得有大家风范的风骨,却胜在遒劲有力,入木三分,似乎隐隐还带着杀气,锐利非常。字如其人,不是没有道理的。

姜韫一时看得发怔,直到沈煜不知何时停了笔,抬起头来盯着她时,她才恍然回神。

沈煜沉声道“这是圣人御赐的婚事,要和离得先上折子请圣意。”

适才一气之下,都忘了这一茬儿。

姜韫闻言面色未变,她自然对此心知肚明。任何事和皇帝扯上关系便复杂起来。

成婚不到半年,便请旨和离,岂不是有损皇帝颜面

依大梁律法,寻常百姓家夫妻和离,由双方父母见证,签署和离书便好。

可她与沈煜的这桩婚事是皇帝金口玉言赐的婚,当初没法儿抗旨悔婚,如今要想和离也得上折子请命。

但此事重中之重还是沈煜的意思,要他肯上折子,皇帝没道理不批。如今沈煜已然有答应

和离之意,那么便需拿捏好时机请圣意,顾全天家的颜面便好。

“侯爷与妾先签了这和离书,不对外公布,道妾回姜府小住去了。再寻时机,给圣人上折子请和离。”她轻声道。

眼下正是立后风波愈演愈烈之时,等过了这一程,朝局太平些了,再去请旨意更为稳妥。

沈煜闻言,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你这是欺君之罪。”

姜韫抿着唇不作声。

还没见过他如此敬重皇帝呢皇帝日理万机,至于管这些鸡毛蒜皮吗要处理得当,不让皇帝失了脸面就好。

这是在拿皇帝当借口他就这么不想和离

她咬了咬唇道“那妾先回姜府住下,待得侯爷请来了旨意,再签了这和离书吧。”

沈煜握着狼毫笔的手一顿,在素白的宣纸上落下重重一道墨痕。

他火气抑不住地往外窜,按捺了半晌才没发脾气。

“随你吧。”言罢,他丢了狼毫笔,拂袖离去。

姜韫在原地怔然良久。

锦瑟在她身边六神无主,连声问了好几遍“娘子怎么回事啊怎么好端端地就要和离了昨日您过生辰,侯爷又是给您做长寿面,又是送您喜欢的字画,您不是挺欢喜的吗”

姜韫回过神来,垂着眼不接话,兀自转头去收拾箱笼。

就是因为心里这份隐隐的欢喜,才要决意离开。

她难以想象,如若她当真对沈煜动了心,姜家和沈煜斗起来的时候,她该如何自处她甚至会害怕,成为利益之下,屡屡被舍弃的那一个。

如若有了心,就会在意,会患得患失,会怕被伤害,会难过痛苦。

要趁沈煜还未反悔之时,赶紧收拾东西离开,再催促他赶紧把和离书给签了。

锦瑟也得不再问了,忙不迭去帮她收拾东西。

家当私物皆收拾整齐后,她从妆奁里取来那定亲时李氏送她的玉镯子,移步去了西院。

李氏正为李兰庭筹办嫁妆,颇有些愁眉苦脸。李兰庭和卢家十三郎的婚事算是定下来了,但李家那边并无人愿意为她筹

办婚事,这事儿便又落在李氏头上。

姜韫见了礼后,轻轻摩挲了两下那玉镯,垂眼瞧了几眼,尔后将之搁在李氏面前的案几上。

李氏怔了一下,微惊“娇娇,你这是何意”

“儿媳有负婆母疼爱,往后便不能侍奉婆母左右了。”姜韫轻声道。

李氏心里一沉,默了半晌才道“御之又欺负你了你管和我说,我来教训他。”

姜韫摇头,瞧见李氏眼里真心实意的爱护,心里有些难过,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她静了半晌,也能道“侯爷已经应下了,婆母不必再劝了。”

晚间她收拾好东西,在李氏的目送下,离开永平侯府,上了马车。

她自车里掀开车帘,有些僵硬地扬起唇角,对着李氏笑了笑。

李氏还想劝她再留一留,好有转圜的余地“走这么急作甚等御之今日下值回府了,再好好坐下来谈一谈呀。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吵一吵闹一闹就过去了,哪能动不动就和离”

姜韫摇头,浅笑着道“您赶紧回去吧。祝您往后日日顺心,平安顺遂,早日抱上孙儿孙女。”

车帘放下了,马车缓缓启程,轻车熟路地往崇仁坊去。

姜韫静坐在车内,心里很平静。

暮色四合,金色的夕阳自车帘缝隙里照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