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逗得一乐“你爷爷是哪个”
刚化形的幼崽说话磕巴“就是、啾啾爷爷。”
这么问当然是问不到答案的。
没从村人这里得到爷爷的消息,小团子继续走,一路走到镇子上,累了,也馋了,眼巴巴地盯着人家的烧饼摊瞧。
摊主瞄了她两眼,哐当一声合上了篓,语气倒是和气“想吃呀,叫你爹娘来买。”
团子忍住嘴馋摇摇头“你见过啾啾爷爷吗”
顾客上门,摊主忙活着,也没回一个明显做不成生意小娃娃的话。
团子仰着大脑袋看看,又不舍地流着哈喇子走开了。
她没有那个圆圆的东西来换饼。
纪维庸看得心疼极了。
他真恨不得把坟挖开让前世的自己起死回生给小孙女买烧饼吃。
小团子在镇上晃了一天,回去的路也忘了,纪维庸目光紧紧追随着她,见天色渐暗,担忧不已,但天黑前有个妇人给她买了吃的,又问清楚情况领她回家。
结果这妇人是个人牙子。
纪维庸急得想骂人。
关于小孙女的过去,他没细问过,只知道她是从墓里挖出来的,便觉得古董成精顺其自然,小孙女也没提过,谁知道过去竟然有这般曲折。
纪维庸焦心不已,团子倒是住进了妇人家,没心没肺。
她懵懂可爱,力气又大,绵软一团小人十分讨人喜欢,连妇人都忍不住想把娃娃留在身边但她太能吃了,供不起。
妇人干脆几枚铜币把她卖给王宫内廷。
团子在人牙子家吃饱喝足,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跟着新采买的宫女进了王宫。
她年龄太小,本来不该夹在这群女孩里进宫,但半大点的娃娃实在惹人怜,又长得好,几枚铜钱相当于倒贴钱,内官就把她买回来了。
团子靠一张小肉脸走天下,进宫了也讨人喜欢,时常能接受宫女姐姐的投喂,没人给她安排活计,她就在宫女姐姐的住所瞎溜达,时不时找一下爷爷。
天朗气清的一天,团子搬起一块大石头,撅着屁股往底下瞅,大眼睛骨碌碌转着喊“爷爷你在这里吗”
纪维庸看得又气又想笑。
不远处一个穿玄袍的威严男人也笑了,走上前“小娃娃,你爷爷怎么会在石头底下这里可不能藏人。”
“不能呀。”团子肉眼可见地失落下来,她小手一松,石头哐当砸回地上。
“那你见过啾啾爷爷吗”
小娃娃仰着脸,眼儿亮亮地询问,她身上穿的是宫女衣服,松松垮垮的,但内廷可没有这么小的宫女。
男人从其他人那里弄清楚了幼崽的身份。
纪维庸得知男人是王上时,心又揪起来。
好在他没把小团子赶出宫,因觉得小家伙好玩,还将她送到一个没有子嗣的妃子身边喂养,甚至领她出去狩猎。
外出时小家伙探着脑袋左顾右盼,心不在焉。
王上询问她“要找什么”
“好多说话声呀,它们想出来。”
王上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一时起意带了个逗趣的娃娃出来狩猎,竟然能寻到前朝宝藏。
这个孩子能跟古物说话。
古人信奉神灵,对于能给自己带来好运的神迹,更是敬畏不已,纪维庸看到宝宝成了小神女,心脏跟着起伏。
孙女过上了好日子,但不知道为什么,纪维庸并没有松一口气,心里反倒像有根弦紧绷着。
果不其然。
次年昭国碰上一场大旱,民怨沸腾,内忧外患,几乎不能抵御敌国的侵袭。王上领兵出征前,为了安抚民心,听从幕僚的意见,将亲自册封的小神女打成小妖怪,献祭给雨神。
小团子下葬时是闭着眼睛的。
她奶膘软软,小嘴嘟着,长长的睫毛垂在眼睑上,面庞恬静可爱,尚不知自己要面对什么。
棺盖落下后,最后一道光便消失在黑暗里,将那么大点的娃娃永远封了进去。
随着窒息般的黑暗,纪维庸感到心口一阵钝痛,他泪水淌了满面,急得抬手,却发不出声音,呼哧呼哧喘气。
“爸爷爷”
“纪老先生”
“快去叫李医生,老爷子有动静了”
数不清的呼唤声响起,有远有近。
纪维庸心脏抽搐着,感觉自己的身体一沉,思绪似乎落到实处,不再是缥缈的状态了。
他流着泪睁开眼。
医护人员在病房里忙忙碌碌,观测各项数据,给他做各项检查,家人们在外面不能进来,着急地张望着,他却听到一道细小的呼唤。
“爷爷,爷爷”
纪维庸目光触及枕边的小饕餮,一愣,将它捡起来擦了擦,总算是舒了口气。
“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