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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王然暗地握紧拳头。
他抬起头,王座之上的秦王政若有所感。少年国君不过是轻轻抬手,而后秦廷的讨论声便立刻消失殆尽。
“我以韩王之身请降,愿入秦为质。”韩王然开口“如此,虽韩国为秦国藩地,但也是没有国君。秦王可立我儿公子安为王,为秦监管、治理韩国。”
韩王的话语落地,李斯立刻站了出来“臣以为不可”
“不妥吧。”李斯说“留一个韩王在咸阳,又立一个新的,这才是真的没什么区别。”
“尔等所言在韩用秦臣、征秦兵,设立秦国的学堂。”韩王悲怆地反驳道“难道还不够吗我之所以出言,无非也就是希望秦王给一个虚名,能让我儿保护好在韩余下的王室,给旁人留个好去路如此,也可彰显秦王仁义守信,怎就不妥”
“韩国不需要这么一个虚名,寡人也不需要。”
秦王政冷淡地回绝了韩王的要求。
但一言过后,少年国君又道“你入秦为质,可以。另立新君,也可以。寡人甚至可以给新君一部分实权,允新君参与国事。”
韩王闻言,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如此宽厚,这可不是秦王政的风格
“但”
果然还有后话。
秦王政继续道“公子安,寡人觉得不合适,换一个吧。”
韩王“那秦王以为谁更合适”
直到此时,王座之上的秦王政,终于扯了扯嘴角。
少年人给了韩王一个几不可查的笑容。
“寡人可送公子非回新郑,”秦王政坦言,“立公子非为代王。”
韩王脸上的表情,由震惊,转为了然,而后停留在深深的悲哀和自嘲之上。
“明白了。”
他有气无力道“原来秦王早有准备。”
偌大的秦廷,文臣、武将数都数不清,其中任何一人站出来,也许都有着让六国为之惧怕的功绩。
可要说谁能懂秦王、乃至秦国的心思和政治主张,大概这其中谁也比不上一个韩国的公子非。
公子非为存韩入秦,奔走上书,不惜以死明志。连秦王政的一杯鸩酒都没叫他改变立场。
于韩,他仁至义尽。
如今大厦倾颓,一个惹秦王不快,韩国依然有从藩国彻底灭国的风险。
没有人能力挽狂澜,救一名已死之人了。
此时送公子非上位,他既可以施展自己的抱负,也是不得不为秦国卖力。
甚至,秦王愿意冒着公子非会举事反秦的风险这么干。
韩王扪心自问,他没有这样的底气,亦没有这样的能力和胆识。
而且这样的筹谋,早在几年前秦国攻韩就开始了,那么
恐怕不是秦王一人的安排布置吧
作秦篆,推广度量衡,赠送书卷、纸张,如今的韩王才明白昔年的公子非为何对此斤斤计较。而这一切的创始人
韩王猛然回神。
都说秦廷是特殊的,因为秦王的王座之下,始终有一臣位列文臣武将之外,与国君一样面对群臣。
而且这一臣子还为女子,她就是夏阳君。
可是
韩王这才后知后觉,眼下的秦廷,夏阳君并不在。
她去哪儿了
同一时间,函谷关。
“送到这儿吧。”
廉颇勒紧缰绳,掉转马头,看向身后的赵维桢。
老将军似是嘲讽,也似调侃道“韩王入秦自行请降,你身为秦国太师,竟然不上朝”
赵维桢忍俊不禁“听说过上朝不能没有国君的,还没听说过上朝缺了哪个臣子就不行的。那天塌下来,自家长辈要走,也得送一送。”
廉颇嗤笑出声,但笑过之后,写满皱纹的面孔中却浮现出几分震撼。
不是为赵维桢亲自送到了函谷关,而是她一句话点明了自己的身份再有权有势的臣子,那也是臣子。
都说君臣关系如履薄冰,廉颇两次兵败,都由遭国君忌惮而起。他为赵国打了一辈子仗,一辈子最大的屈辱也是赵王给的。
可秦王政那么信任赵维桢,也许与她这态度有关系。
到了最后,廉颇才反思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来。
“唉”
老将军不住摇头“当年也许就不该放你和秦王政走。”
赵维桢莞尔道“将军就是嘴硬,你若不履行诺言,自己晚上睡得着觉么”
廉颇仔细想了想,认真回应“怕是要辗转反侧整三夜,然后亲自带兵到邯郸大牢里捞你和那小崽子出来,搞不好情况更糟。”
此言落地,一老一少均是笑出声来。
“今天也不止是我送你。”
赵维桢的神情之中带了些许真切“还有一位将军的故人。”
廉颇嘲道“这秦国还能有我什么故人”
他刚说完,远处一辆吕府的马车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