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口之前,谢怜已经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但等他真的开口说出这句话,谢怜还是屏住了呼吸。
风信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你说什么”
慕情挺直了腰板,一双如黑曜石般地眼睛定定,神色冷静地道“请您允许我离开。”
风信道“离开你离开了太子殿下怎么办国主王后他们怎么办”
慕情张了张嘴,最终,道“抱歉,我无能为力。”
风信道“不是,你说清楚,啥叫无能为力”
慕情道“国主和王后是太子殿下的父母,而我也有我自己的母亲,她也需要我照顾。我不可能说,我去照顾别人和别人的父母,不去管我自己的母亲。所以,请您谅解,我无法继续再跟随在您身边了。”
谢怜觉得有点晕,靠在了一旁的墙上。风信冷冷地道“这是真的原因吗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慕情道“这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是,我觉得,眼下我们都陷入了困境之中,而对于该如何摆脱困境,我们想法不一样。恕我直言,再这样下去,一万年也无法摆脱这种困境。所以,道不同不相为谋。”
风信气极反笑,点了点头,对谢怜道“殿下,你听到了吗记得我当初怎么说的吗你要是被贬了,他肯定第一个跑路。我没说错吧”
慕情似乎被他微微激怒了,淡声道“麻烦你不要绑架我。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主心,没有谁生来就注定是人间正道、世界中心的。也许你喜欢围着另一个人转,但别人未必跟你一样。”
风信道“你哪来那么多遮遮掩掩的辩解酸话懒得听。直接说一句我就是忘恩负义了怎么着不行吗”
“够了”
听谢怜出声,二人双双止住。谢怜把手从额头上拿开,转向慕情,盯着他看了一阵,道“我不喜欢勉强别人。”
慕情抿了抿嘴唇,仍是站的笔直。
谢怜道“你走吧。”
慕情看他一眼,一语不发,向他鞠了一躬,当真转身走了。
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风信不可置信地道“殿下,你就真这么放他走了”
谢怜叹了口气,道“不然呢我说了我不喜欢勉强。”
风信道“不是这小子他搞什么啊他他也就真走了跑路了我操了”
谢怜在河边蹲了下来,揉着眉心道“算啦。既然他心已经不在我们这里了,留下来还能干什么呢拿绳子绑着他、让他给我洗衣服吗”
风信也不知该说什么了,一起蹲了下来,半晌,气道“妈的,这小子是可以共富贵、不可以共患难,一出事就跑了,你对他的恩情他半点不记”
谢怜道“是我说别让他记着的,你也别挂嘴边算了。”
风信道“那他也不能当真不记吧我真是操了不过殿下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离开的。”
谢怜勉强笑了笑,说不出话。风信又站起身来,道“咱们是要去接国主和王后了吗我去找车,你先在这儿等着。”
谢怜点了点头,道“麻烦你了。小心点。”
风信应了,离去。谢怜也站起身来,又沿着河走了一段,整个人还有些飘乎乎的没有实感。
慕情的离开,真是让他大为震惊。
一来,他从没想过,一个如此亲近的人会说离开就离开。二来,谢怜总是相信“永远”,比如朋友就是永远的朋友,不会背叛,不会欺骗,不会决裂。也许会有分别之时,但绝不应该是因为“日子太糟过不下去”这种理由。
这就像是一个故事里,英雄和美人,天作之合,就应该长相厮守,永永远远。就算不能,那也一定是因为决绝惨烈的死别,而不该是因为英雄爱吃肉美人爱吃鱼,或者英雄嫌美人花钱大手大脚美人嫌英雄习惯不好这种缘故。
瞬间一脚踩空落地万丈,发现自己还在人间。这滋味可真不好。
胡乱走了一段,迎面忽然飘来许多璨璨的金星。谢怜这才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发现竟是一盏一盏的花灯,漂浮在水上,随着江流朝这边姗姗而来。还有几个小孩儿,笑嘻嘻地在河边耍闹。
谢怜想起了“啊,今天是中元了。”
以往在皇极观,中元节都会举办盛大的法会,早早就开始期盼,是不可能忘记的。如今却是压根不记得了。他摇了摇头,继续前行。这时,前方路边传来一个声音“小娃娃,买不买呀”
这声音苍老至极,还带着森森鬼气。谢怜本能地觉察不对,抬头望去,只见方才那两个小孩抱着手里的灯,停在路边,又是好奇、又是怯怯地看着什么东西。
他们对面的黑暗里,坐着一个人。似乎是个黑袍老者,脏兮兮的与黑夜融为一体。他手里托着一盏花灯,对那两名小儿阴恻恻地道“我这儿的灯,可跟你们怀里抱的普通花灯不同,这都是稀奇宝贝,点上许个愿,保管灵验。”
两小儿将信将疑“真、真的吗”
那老者道“当然。你们看。”
他手里那灯,分明并未点燃,却忽然发出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