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着可笑。
吴秋行说“美人折腾许久,也没把我弄死,很遗憾吧”
“遗憾,也不遗憾。起码如今秦相姓袁,不姓吴。”
“那又如何再给我十年,君上最信任的,依旧是我。”
“换一个君上,最信的还会是你么”
“美人放心,公子朗极信任我。”
徐若冷淡地“哦”一声。
“我是极力主张美人与公子宸质燕的,希望美人顽强些,在那苦寒之地活久些。”
不知为何,徐若觉得自己面对他的挑衅或刻意拱火时,已经可以心如止水、毫无波澜。
不知道是因为经历了这些事,心变老了。
还是,心里终于因另一个人,种下了光芒,于是不愿再和黑暗缠斗。
她只是笑了一下,便去卫姬那处探望公子朗。
公子朗也长大了。
可他对生母的印象极为淡薄,他眼中,秦王是寡言重威的父亲,卫姬是温柔天真的母亲,吴秋行是足智多谋的老师。
徐若,这个众人口中的秦国祸水,只是个普通的陌生人。
他不会亲近,也不会讨厌,只会彬彬有礼地请安,说声见过徐美人。
即便徐若为了生他,险些丢了半条命。可生恩毕竟不如养恩大。
到底是母子缘分浅薄。
徐若不在乎他不亲近自己,可她在乎他对吴秋行和卫姬的亲近。
她不能生出一个亲近卫国的儿子。
不过,这个儿子的身子太过孱弱。
她和卫姬用膳短短时刻,公子朗咳嗽数次,卫姬十分担忧地安抚他数次。
卫姬说“这孩子,从小就这样,真让人担心。”
徐若看着她忧心忡忡的样子,有些恍惚。
启程的日子还是到了。
她抱着宸儿登上车辇,回望一眼秦宫,然后回望一眼咸阳城。
去国离乡,也非头一次。
更何况,到底哪里才是她的故乡。
离开秦国的路上,她却还有些欣喜,因为为保她与质子安全,秦王派郑思如来护送。
当然,郑思如去燕国,本身也有事在身。
车辇行月余,抵达燕国,拜会燕王后,在燕国都城襄平安家。
燕国的雪下的很大,比咸阳城里的雪要凶猛。
白得猛烈,白得骇人。
枯树简宅,再不能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徐若很清楚,在此住下,少说五年十年,多则魂归燕地、难返故乡。
可她没有选择。
郑思如与燕王谈完事后,便来见她,说“我没办法陪你,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一有机会,我就过来把你接回秦国。”
她笑着拜他,“好的,我知道了,相国大人。”
他在朝堂之上很严肃,战场之上也很英武,只不过在她面前,永远都是这么温柔。
他牵着马,准备归秦,她要送送他。
二人走出院子,她说“现在我相信你的神仙之说了,因为你真的是神仙。”
“怎么如今又信了”
她嘻嘻一笑,一把扯掉他的假胡子,“因为你从来就没变老过,你看,连我眼角都有细纹了,你还是这么年轻,跟我第一次见你时一模一样。”
郑思如摸摸自己嘴边,“若若,别闹,把胡子还我。”
“不要,我要看美男子,不想看大叔叔。”徐若把胡子握在手里,背着手说。
两人有说有笑,走到林前。
“再往前面走,你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就到这吧。”郑思如对她道。
她嗯了声,乖巧地点点头。
“你信我,我一定尽快把你接回去。”
“我信你。”
郑思如跨上马,和她说“那我走了。”
她笑着点点头。
他扬鞭策马,踏雪而去。
她看着那身影渐行渐远,她怔怔地宛如在做一场梦。
忽然,那个梦醒来。
她的脑子忽然清晰。
郑思如走了,燕国真的就只剩她和宸儿相依为命。
别走
脑海中忽然铺天盖地充满着两个字。
有些感情压抑太久,一旦决堤,便席卷全身。
别走,别留下她一个人。
她没来得及多想,朝着他的背影,在冰天雪地里,一往无前地跑过去。
西风飒飒,割得人脸疼耳朵僵。呼出的白气模糊了双眼。
她还能看见那个策马而去的背影。
思如,别走。
思如,带我走吧。
思如,别留下我一个人。
她拼命地向前跑,拼命地向前跑,她大声喊他的名字。
“思如”
“郑思如”
“思如”
她把嗓子喊哑,把腿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