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晚眼中有泪光,“母亲,劝不动的。昨日我和德平公主上门探望李姐姐,她执意要去天龙寺带发清修,终身为苏易简供养长明灯。”
深爱的人一朝离去,要经过多少岁月的冲刷,才能将彻骨之痛埋藏心底,消弭无形
宛氏闻之,也忍不住叹一句“痴男怨女,情债难尝”。
送走了宛氏,薛亭晚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上一世,献庆帝赏下三尺白绫将李婳妍赐死。苏易简抱着她的尸身悲痛不已,亦自刎而去。
这一世,她不愿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重蹈覆辙,拼尽全力助李婳妍从教坊司脱身,本以为两人此生可以长相厮守,奈何上天偏妒有情人,生离死别竟是来的如此快。
她记得无比清楚,那日如意湖畔,苏易简说,“此生此世,我只认定她一个人是我的嫡妻。”
他还说,“我们若活着,便白头偕老,我们中若是有一个死了,也要再续来世因缘。”
世事无常,造化弄人,他们这两世姻缘,磕磕绊绊,到头来,终是逃不过天人永隔,不得善终的命运。
回忆起凄凄往事,薛亭晚忍不住落下潸潸悲泪。
裴勍进来的时候,刚好撞见她眼眶红红的模样。
他扶住她肩头,“阿晚,斯人已逝,悲痛伤身。”
“易简走的时候,是带着笑的。”
是啊,他明知道会因何离去,可却依然义无反顾。即使像星星略过黑暗的夜空,片刻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也无悔留下转瞬即逝的光亮。
薛亭晚抬眸看他,“淳郎,等咱们的孩子出世,让他认婳妍做干娘,可好”
薛亭晚和德平从小约定,将来若是有了孩子,要认彼此做干娘。眼下苏易简出了事,只剩下李婳妍孤零零一个人,薛亭晚和德平一合计,干脆让孩子都认李婳妍做干娘,略尽慰藉陪伴。
“都听阿晚的。”
裴勍揩去她两腮泪水,“太医已经在外头候着了,该请平安脉了。”
薛亭晚点点头,她腹中孩子已经有两个月大,不见丝毫妊娠的不良反应,可见是个及其心疼母亲的乖孩子。
太医诊了脉,道“胎儿心跳有力,县主身子康健,一切都很顺遂。只是怀胎月余的孕妇常常会出现抽筋症状,要多用些养元气的补汤。”
裴勍听得专注,生怕漏掉一个字,他神色认真,丝毫不亚于坐镇金銮殿早朝的全神贯注。
薛亭晚心头一暖,等太医退下,才笑意盈盈地看向男人,“今天淳郎不忙吗竟然陪着我诊脉。前两天休沐的时候还忙的脚不沾地呢。”
裴勍听出话里揶揄,轻轻握住她的手,“关于你的事,我一直都有空。”
说罢,他自桌上拿起一折纸递过来,“我拟了几个名字,请岳父岳母和祖母看过了,阿晚从中定一个”
堂堂裴卿处事周全,就连为孩子起名字这件事上也周到无比,先是在洒金罗纹纸上列出男名女名各十个,请长辈过目点头,从中选出男名女名各五个。最后的一锤定音,决定大权,全都交到女主人手中,任薛亭晚凭喜好挑选。
薛亭晚只得接过折子,“夫君定下一个就好了。”
裴勍道,“阿晚是母亲,自然是要最后敲定的。”
依着裴氏族谱,腹中的孩子应是“嘉”字辈儿。薛亭晚拿着折子细细看了片刻,指了两个名字道,“这两个好。男孩就叫裴嘉渊,女孩就叫裴嘉阮。淳郎觉得如何”
她朱唇微启,贝齿间绵软地念着他们的孩子的名姓。
三千鸦青鬓发如云,斜簪的衔东珠鸾凤钗微微晃动,那双杏眸潋滟生辉,摄人心魂。
裴勍微怔,随后眸中涌现万般柔情,勾唇一笑,“好。就定这两个。”
立冬刚过,塔尔特便下了几场鹅毛大雪,北地天寒地冻,一派肃杀,山川皆银装素裹,如琼楼玉宇,不似凡间之景。
律琰即位成为塔尔特首领已有数月,风平浪静的表象之下,三大部落之间暗流涌动。
之前大王子有资本竞争储君,全都依仗大王子妃的母族支持,后来,大王子在大齐丧命,大王子妃成为遗孀,其母族三番五次惹是生非,今晚大帐商谈,竟是逼着律琰迎娶大王子妃为汗妃,将怀敏罢黜为次妃。
律琰是个血性男儿,见其母族咄咄逼人,甚至将爪子伸向汗妃立废之事,脸色当即一黑,一通呵斥之后,广袖一挥,转身便出了大帐。商谈还未开始,便以僵持和不愉快告终。
律琰踏着满地月华,一路行至汗妃大帐中,被瑟缩的婢女忐忑拦下,“大汗,汗妃已经歇下了。”
律琰一愣,旋即叫她们退下,不顾阻拦,径直进了帐子里。
怀敏正伏在枕上掉泪,听见身后脚步声,扬手将枕头砸了过去,“你过来做什么”
律琰一把接住枕头,笑道,“汗妃好大的火气。”
怀敏见他脸上笑模样,更加来气,“别叫我汗妃他们不是要你娶大王子妃吗你还来这里做什么不如今晚便去大王子妃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