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了筋骨,你也得给我重新站起来。”
沈绛眼底噙着泪,不服输的望过去。
姚寒山的声音冷厉至极,他从未用这般语气呵斥过沈绛,可是这一刻,他仿佛是要叫醒她“你说那些自称是卫楚岚旧部的人作恶,我告诉你,这世间,只有你才能代表卫家,因为只有你的身上流着卫氏的血脉。”
“你以为你说一句不想背负,便可弃掉这责任。卫氏的罪,你得去赎;卫氏的冤,你得去伸。”
姚寒山的言语锋利至极,犹如利刃,剖开沈绛的内心,将所有一切都摆在她面前。
那般直白而血淋淋,让她躲不得逃不得。
哪怕她想要选姓沈,可是从她出生那一刻,老天爷就注定了。
要不然也不至于她苟活了这么多年,依旧被别人几句话便拆穿了身份。
因为假的终究是假的。
不会因为岁月的掩盖,时间的风化,从假的变成真的。
她不是沈家女,她姓卫,她身上流着卫氏血脉。
她是镇国公卫楚岚的女儿
那个所有人提起都惊才绝艳的卫楚岚。
惊雷再次响起,炸在天际,也炸在沈绛的心头。
姚寒山似乎觉得,他前十七岁对沈绛的教育是温和的,失败的,他将她置身在一个温和的琉璃罩子里,妄想让外面的风雨不要波及她。
妄想给她打造一片安定祥和而又不真实的世界。
终究他的妄念破灭。
卫楚岚的女儿从来都不该是燕雀,她应该是翱翔于九州之上的鸿鹄。
沈绛像是受不住般,转身就要走,她不想再留在这里。
远处骏马飞驰,马蹄声渐近,直到一人从马上翻身而下,冲到她身前。
“阿绛,”谢轻声喊她,声音里情绪复杂。
头一次他清冷的声音中,带着愧疚。
沈绛看着出现在眼前的谢,心底那根一直被拉着的弦,再次一紧。
都来了。
好,都来了。
她心底戾气陡升,被姚寒山逼到墙角,她并非全无反抗,只是她的尖锐对准了谢,她问“阿鸢是谁带进宫的”
阿鸢乃是一个侍女,若无人带入,她怎么可能轻易皇宫。
甚至是靠近奉昭殿那样的地方。
谢心底一痛,他知自己早晚要面对这一刻,他如实说“是我命晨晖带她入宫。”
沈绛红了眼“你为何要带她入宫”
谢沉默。
沈绛嘶声道“你可知我宁愿死的人,是我自己。”
谢望着她,声音无比平静“若是今日我可代你而死,我亦是毫不犹豫。”
沈绛往后退了一步“可是我不愿。”
她不愿任何一个人为她而死,她不要眼睁睁看着,旁人因她而活生生被打死。
谢反而在这一刻,一丝都不肯退让,他说“阿绛,你的命比这世间任何都重要,我知你心底痛楚,可是今日之选择,我不后悔。若是让我再选一次、两次,甚至千次,我亦是一样的选择。”
这样冷漠而又残忍的一句话,让沈绛心底的那根弦,终于彻底崩断。
沈绛心头堆积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到达了顶点,明明只是这一日,可是她仿佛活过了几个尘世,所有的怨恨、憎恶、痛苦、愧疚,交织在一处,终于尽数喷发。
她望着他,声嘶力竭呵道“你的手上也沾着阿鸢的血,你也是杀人凶手。”
这一句话几乎是在不假思索间说出,皇帝是杀人者,他便是递刀的那人。
是他将阿鸢带进宫中的。
他那么聪明,他得到消息时,便肯定已经知道,自己就是卫楚岚的女儿。
但是为了能救她,他还是毫不犹豫选择,让阿鸢代她去死。
望着谢眼底流露出的一丝痛苦,沈绛居然没有一丝心疼,反而有种莫名的畅快,还有一种报复成功的痛快。
原来痛苦的并非只有她一个人。
突然,谢将手中一直握着的刀递了过来“这把刀乃是我师父道远禅师,临终前托付与我。他说有朝一日,若是遇到卫氏后人,便将这把刀交还给她。”
沈绛低头看着他手中的刀。
“这把名为定太平,乃是当年镇国公卫楚岚所持佩刀。”
沈绛眼底有那么一丝茫然。
定太平。
连他的佩刀都取了这样的名字,他一定比任何人都希望,这天下能够永保太平盛世。
她方才竟还敢大言不惭质疑他的品性。
谢将刀递过来时,沈绛握着刀柄,她下意识拔出刀刃。
雪亮刀刃在夜幕中划出一道锋利的寒光,哪怕已封刀十数载,依旧刀锋凌厉,刃劈寒山。
她看着这样锋利的刃,眼眶陡然发红。
“这刀早已经失去了它的主人,”沈绛看着谢,眼底的怨憎浓烈到溢出“你们谢家人的手上,沾满了他们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