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羞怯与期待的心境却是真实的。
屋里陷入长久的安静,直到纪十二轻声打破沉寂“或许他你那位心上人和我一样,年少无知、难为情,适才身不由己、言不由衷,他其实非常喜欢你,至今仍惦念着你。”
赵晏抬眼看向他,闷声道“你确定而不是为了哄我”
“我确定。”纪十二难得郑重,“我是郎君,我明白郎君们心中所想。”
他与她对望,那瞬间,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
仿佛漫天星辰坠入湖水,摇曳徐徐涟漪。
赵晏抬了抬手,几乎要控制不住将他的面具揭开。
可是,万一她自作多情,发现底下是一张完全陌生、并且已经容颜尽毁的脸
她及时止住的动作。
算了。她自己丢人现眼不打紧,却无法为了一己之私而伤害无辜。
“我差点忘记一件事。”她收敛情绪,生硬地转移话题道,“你在瓜州住客栈的钱是我垫付,到了沙州,又要我替你掏腰包,你准备拿什么还我”
纪十二没料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个,愣了愣,从衣襟中摸出一件物品。
是块通体莹润、不掺一丝杂质的白玉佩,缠枝牡丹纹样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我身上没有足够的银钱,先用此物抵押,将来你拿着它到洛阳找我,会得到应有的报酬。”
赵晏小时候在宫里见惯了奇珍异宝,自然识货,她有些诧异,纪十二看起
来穷得叮当响,身上却还有这么贵重的物件。
她直觉是他在家中获罪之前留下的东西,岂肯接受,嘴上却毫不客气“你这个人,说话遮遮掩掩,洛阳那么大,你让我去哪找依我看,你就是存心想骗”
“君子一诺千金,到时候,你就去牡丹开得最盛的地方,我会在那里等你。”他温声打断,不由分说地拉过她的手,将玉佩放在她的掌心。
暖意蔓延,分不清是来自他的手指还是玉佩沾染的体温。
鬼使神差地,她没有再推拒“你何时回京别想赖我一辈子的账。”
“走完这趟就回去。”他笑了笑,低哑难听的嗓音似乎也变得温和,“我打算再见那个小娘子一面,与她道歉,当年是我的错,告诉她我喜欢她、想娶她为妻,问她还愿不愿意嫁给我。”
赵晏下意识攥紧了玉佩。
她有许多疑问,他一个逃犯,如何去见她、又怎么可能再与她结亲
但最后,她什么都没说,只笃定道“她会愿意的。”
翌日,临出发前,杨叔召集众人,简明扼要道“之前在肃州遇到的马贼同伙追了过来,为免麻烦,我们改变方向,走纪公子说的那条路去沙州。”
众人愕然,但他们素来遵从杨叔指挥,见赵晏姐弟也没有反对,便点头答应。
只有杨凌越众而出,不满道“若不是因为他,我们怎会被马贼缠上我们带他走到这里,已经仁至义尽,阿爹,我们须得尽快护送小娘子和小郎君去伊州,切莫自找麻烦、因小失大”
杨叔正待说些什么,赵晏已率先道“走近路可以节省不少时间,再说,那些马贼是我杀的,杨兄怎知他们的目标是纪公子,而不是我如果他们要杀我寻仇,你也决计把我丢下吗”
她不动声色地挡在两人之间,目光平静地望向杨凌。
杨凌没有回答,径直转身离开,快步下了楼。
其余众人面面相觑,赵晏视若无睹,淡然吩咐道“收拾行李,出发吧。”
韩伯稍事迟疑“小娘子,您敢担保纪公子所言可行”
赵晏点点头“我保证。”
出
了瓜州,纪十二自觉主动地担当起向导的职责,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带领众人疾驰向西。
赵晏心底的疑惑再度浮现,如若是那位,这应当是他生平第一次去西域,先前他也说了,做梦都想去沙州看看,后来才改口,自称已经跑过一次商。
此人终日胡言乱语,真真假假,她都不知该信他哪一句了。
唯一直觉,他必定不会害她。
四月,队伍临近沙州。
这块地界是韩伯所熟悉,他一开口,众人讶异之余,不禁激动,纪十二果然没有撒谎,他们比预计抵达的时间整整提前了五日。
趁着中途休息,他们将他围住,七嘴八舌地夸赞起来。
纪十二礼貌客气地回应,间或抬眸朝赵晏看来,眼里尽是得意与邀功。
赵晏不禁好笑,刚想调侃,突然,纪十二目光一凝,以生平罕见的速度撞开身边的人,朝她飞扑而来。一道冷光在眼前闪过,溅起一片血红。
她猝不及防,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倒,他将她护在身下,温热的液体从他肩头淌落,滴在她脸上。
杀喊四起,赵晏心跳如擂,一把推开他起身,慌忙去查看他伤口血液的颜色,厉声道“你不要命了你就不怕”
后半句消失在空气中,她的呼吸在顷刻间止住。
方才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