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沈邦害死的么”
“我不知道。”他含混着,似乎不愿深谈。
想到沈一拂的爹可能是他杀父仇人,她下意识问“那你对沈校长”
“沈校长自然和他的父亲不一样。”朱竹文垂眸,意有所指,没多说。
云知稍稍舒了一口气,问“你去北京不会是”
朱竹文看她神色紧张,轻轻摇了摇头,沉吟道“各国变法无有不牺牲者,流血牺牲,自我辈始,这是父亲用生命教会我的道理,落真有一天到了要付出生命的时刻,那也应该是在救国的道路上,而不是做无畏的牺牲。”
云知心口一跳。
这一席话,令她想起林赋约,想起大姐林楚曼,还有踏上征途的伯昀。
朱竹文突然抬头,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看向她“你呢”
“我什么”
朱竹文看她一脸困惑,没说什么,他手中的烧饼吃了一半,重新用油纸包好,起身“没什么,谢谢你的报纸。”
云知反应了一会儿,才醒过神,直觉朱竹文是话中有话,或许他知道更多关于沈家的事。只是回车厢后座离的远,没什么单独询问的机会,等抵达南京,所有人又一路赶集似的到码头坐去天津的游轮,再换去北京的火车。
连续两夜在火车上过夜,待脚落到正阳门东车站时,已是第三日清晨了。
不同于上海,寒风凛凛刮来,透过外衣钻进骨缝里,直把众人的困意都刮醒了。
太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风,云知随着人潮迈出车站,门口候着一大排黄包车,再往前,是再熟悉不过的前门大街,车夫、旅人、摊贩、学生,来来往往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这是故京,时隔十年,她终于回家了。
带队老师领大家走一段路,一辆客货两用的车停在路边,同驾驶员对过信息后,便让大家一一上去。
原本赴京培训,于他们这帮学生们而言是异常兴奋之事,可当车子行过一条条街巷时,车内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反而弱了下来。
随处可见的字报横幅,不时遇见的巡逻军队,光是这一路他们就被拦下数次,原来前几日北京刚发生过,工人与军警肉搏,死伤数人,北洋政府采取强制镇压措施肃清街道。
巡兵放车后,带队老师提醒大家是来参加文学培训的,到了大学里记得谨言慎行。
车在后街停了下来。
穿过回廊,穿过一座汉白玉拱形门,一切喧嚣都被阻隔在外。
这里的前身是京师大学堂,再往前追溯曾是清朝时期的和硕公主府,除了外门还保留昔日皇室学堂的风格,里头的布局已修缮成红砖的洋楼样式。
花园池的中央,树立着一座日晷,学生们不由围上去瞧。
“哇,这就是古代的时钟了吧”
“我晓得,这叫日晷仪,日是太阳,晷是影子,大概就是根据影子的方位来计时的仪器。”
正讨论如何看,有个身着灰色长衫的青年人从楼内出来,同带队的老师握过手,向他们自我介绍道“大家好,我叫孟得,去年是北京大学的学生,今年留校,也是新文学社的社员,接下来半个月的准大学生体验,我会陪伴诸位一起来感受。”
有人立即道“孟老师,请问您和曹孟德有什么关系么”
孟得笑说“你怎么不问和孟子是什么关系。”
又是一阵哄笑。
“曹公是德行的德,可惜人不如其名,我是得到的得,希望你们接下来能从我这儿学得点什么,才不算名不符其实。”
孟得是个挺幽默的老师,记忆力也是奇佳,对着名单点了一次名,等进到楼内安排校舍时,好些学生的名字已能唤出。
大家拉着行李箱,踩得地板“嘎吱”作响。对于这些初次入京的中学生们而言,能跨入中国最高学府的校舍内,一举一动皆不由庄重起来,孟得将他们领至楼梯口,道“我校的学生主要都在一院,这二院的三楼校舍暂且分配给你们新文学社的文学开幕仪式是明天,现在先把行李放好,再去西面的教学楼报道两个女生”
他看向楚仙和云知,“你们住在二楼。”
楚仙问“那是哪一间呢”
孟得说“之前来的学生里都没有女孩子,现在二楼还都是空的,你们可以自己选。”
听完正要上楼,孟得叫住云知“你是林云知对吧”
云知点了一下头。
孟得翻了一下档案页,“你属于个人推荐得先拿推荐信去找国文系的马主任报道。”
云知“嗯”了一声,“好的,那请问去哪里找马主任”
“他在一院。”孟得思忖了一下,“这样,你先把行李放好,我顺路,捎你一块儿。”
从“二院”到“一院”,距离不算太远,毕竟不在一个校区,对外人来说很容易走叉。孟得提出带路也是出于这个考量,但他发现这个小姑娘似乎对路颇为熟悉,于是问“你之前来过我们学校”
云知忙说没有。
孟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