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月台设于珑翠湖中央,每逢月圆之时这里能看到最好的景致,因而拜月节多在此处设宴。且因着下有水汽,地势特殊,此湖常年雾气升腾,再加上偏月台檐角挂了挡风的花影纱,以玉片穿成珠帘饰在两边,每逢夜风袭过,飞纱绕绕,环佩做响,恍在仙境。
拜月节这日,珑翠湖边早早停好了接送嫔妃的画舫,水面上空牵了绳,挂着无数红灯笼,远远望去似星火点点,美不胜收;宫人在回廊角落摆上瑞兽香炉,燃的是一两菡胥一两金的白蕊菡胥温柔香,据传此香甜而不腻,嗅之身软,恍在温柔乡,有飘飘欲仙之感。
单贵妃今日也是身着华服而来,一身品红绣金石榴如意纹的襦裙,气势压人,发间的宝石钗皆不是凡品,哪怕在黑夜中也是熠熠生辉,满身珠光翠色,这身打扮换做旁人便是俗气,可她竟是很好的压住了,只让人觉得端艳无双。
打眼瞧了瞧湖心景色,单贵妃冷笑一声“咱们皇后娘娘这是转性了,往日最是勤俭质朴,怎的今日这么铺张。”
她不喜坐船,走的是和妃布置的那条宫道,只见黑夜沉沉,一朵朵莲花暗纹闪着淡绿的光芒,直直通向偏月台,形成了一条别致的莲花路,单贵妃垂眼看了看,原来和妃命人用萤石在地上铺成了一瓣瓣的莲花形暗纹,白日里照足了日光,到了晚上便发出绿光,实在心巧。
“和妃倒是好心思,往年同本宫一起不见这么机灵,与皇后一起协理好法子却是一个一个的往外蹦,可见也是个内里藏奸的。”
单贵妃一向到的晚,旁的妃子没她那么大胆量,早早便入席等候了,众人见她一脸阴沉的走来,皆是噤若寒蝉。
阖宫夜宴,皇帝定然是与皇后一起出席,单贵妃的位置在皇后下首,依次便是婉妃,两个冤家死对头凑一起,怎一个微妙了得。
婉妃手中捻着一粒葡萄,正吃着,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嗤笑,
“果然是没规矩的东西,陛下未到,尚未开宴,你这便吃上了。”
单贵妃话音刚落,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看了过来,大殿一时静得针尖落地可闻,就在大家以为这二人会撕扯起来的时候,婉妃却只是顿了顿,然后慢吞吞的将手中葡萄放了回去。
单贵妃无端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她深呼吸了几口气才将胸腔内的郁气压下。没过多久,只听殿外一声长长的唱喏声响起,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妃闻言纷纷起身见礼,单贵妃与婉妃慢了半拍,但也行足了规矩,皇上一身玄色金龙袍服,偕同皇后走向上座,不同于那日的轻浮嬉笑,他面上威严,真正帝王做派,
“平身,都入座吧。”
“谢皇上、皇后娘娘。”
宴席已开,歌舞入场,皇上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目光穿过台下飞舞的水袖,在一个空座上停顿了一瞬,随即又看向别处。
皇后似有所感,跟着看去,却发现那边坐着云婉仪,舌尖不由得微微发苦,这种无言的感觉一直跟着蔓上了心尖。
席间酒过三巡,乌云散去,一轮圆月缓缓升起,偏月台的水面也多了一道明黄色的月影,单贵妃起身敬酒,巧笑嫣然,
“今日是拜月节,天下团圆的日子,臣妾在此祝陛下万寿无疆,也祝我大容朝海晏河清,国势强盛。”
皇上抬手,与她遥遥相敬,单贵妃见状继续道,
“臣妾的母家前日得了一样奇宝,一人独赏倒也可惜,请皇上恩准臣妾借花献佛,拿来与大家一同欣赏。”
皇上倚在座上,一膝微曲,左手懒懒的搭在上面,一白玉酒盏在指尖飞速的把玩着,
“既是你母家献上,想必也不是凡品,难得你拥奇宝不独赏,恰逢今日佳节,便拿出来一同开开眼界吧。”
“谢陛下。”
单贵妃喜不自胜,下巴轻抬,轻蔑的扫了身旁的婉妃一眼,她轻轻击掌,偏月台外很快出现两名太监抬着一个一人多高的盒子走了进来。
众人的目光顿时齐齐聚在一起,左右交谈纷纷猜测着里面是什么,单贵妃施施然的落座,
“开吧。”
那太监得了允许,将盒子四周的拉鞘松开,缓缓放地,只一刹那红光大胜,刺得人眼花目眩,再定睛一看,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那木盒中所放之物是一株一人多高的珊瑚树,颜色鲜红似血,色泽莹润,浑然天成,怕是单家从东海所寻得,这些年进贡的珊瑚品质一年不如一年,这株无论是放在以前还是现在,都能堪称是无上珍品。
偏月台内因为这株珊瑚似乎都亮堂了几分,皇上微微直起身子看了眼,又坐了回去,赞许道“果然是世间少有的奇宝,色泽似血,高有七尺,非百年不得形成。”
他说完不等单贵妃回答,又话锋一转,
“只是此物乃大红,正宫才可用,日后还是妥帖收藏,不可逾矩。”
单贵妃闻言脸色微僵,半晌没说出话来,皇后却是心情甚好,半真半假的劝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