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九年,冬。
湘省南部,不知名小城市湖市周边的方田村。
方田村被几座连绵山脉包围着,有着丘陵地区典型的地貌。
冬深了,山下面的柴火被扫荡得干干净净,连个树墩子都没,方田村人只能继续往山上去摸索,备着柴火好过冬。
可越往山上去,呼啸的山风越大,顶着看似暖融融的太阳也是刺骨的寒。
劈砍、拾捡柴火,动作起来,也只能让裹着破洞少棉的棉衣的身子暖和起来,那手和脸都被吹红。
方倩秀用藤条捆紧柴火,看了看另外四人,目光多停留在堂妹方秋椒身上几秒。
捆完了柴,方倩秀腾出手,扯高棉衣领子,放软了声音“这风也太冻了,脸都给吹僵了。”
田翠翠看看她的脸蛋,心里羡慕得不行。
田翠翠满脸艳羡地望着方倩秀“秀秀,就你的脸没那么红,看来蚌壳油是真的好用。我回头也让我妈给我买盒蚌壳油,免得把脸吹烂了。”
田翠翠一说蚌壳油,剩下三人里立马有两个附和。
“蚌壳油不像雪花膏那么贵,只要八分钱。我回去闹闹我哥让他给我买。”
“让你哥帮我带个啊”
方倩秀瞥了眼沉默的方秋椒,对着三人道“城里那叫蛤蜊油,叫什么蚌壳”
方倩秀把嘴边“土里土气”几个字憋住,看着方秋椒的脸心里不服气。
一旁挑着两捆大柴火的方秋椒鹅蛋脸秀美,五官生得明艳大方,饶是两颊被寒风吹得通红也是好看的。
明明同一个爷奶,凭什么方秋椒就生得那么好看
不过等看到方秋椒身上的男人款式的宽大黑棉袄,以及那上头满当当的补丁,方倩秀心里又涌出一股子自傲来。
她家里好,不像方秋椒早早死了爹,还有个二哥被她拖累成了残废,马上要和瘸子去相亲,挣彩礼钱给她的残废二哥娶老婆。方秋椒将来就只能和瘸子过,肯定会将日子苦哈哈,二三十岁就一脸褶子,越来越丑。
被方倩秀扫了兴,几个姑娘没了说话的兴致,快快下山回家,家里活多着呢。
下了山,方秋椒和方倩秀进了前后
两个院子。
进了自家的小院子,方秋椒才“嘶”地吸了口气。
风吹得她脸疼,怕是裂开了。
要不是看在爷奶、大伯的面上,她可不想跟方倩秀那家伙一道,惯会显摆。
放下柴火,整齐地摞好。方秋椒又忙碌地剁起猪草来。
剁完猪草,煮好喂了猪,又洗了碗,把院子收拾一通。
方秋椒在自己的屋子里转了两圈,终于忍不住敲响她屋子隔壁的门。
方秋椒边敲边喊道“小哥。”
门里面人没吱声。
方秋椒又道“小哥,我进去了”
土屋泥墙,两扇木门门板薄薄的,看起来就不怎么结实,一个成年人想破门而入不难。
方秋椒想到小哥打昨天开始就没吃东西,心里着急,手用力拽了拽门。
门后边,门闩发出“哐哐”松动的声音。
里头还没个动静,方秋椒就知道她小哥方夏真生气了。
她小哥方夏爱面子得很,嫌弃原名方夏瓜不好听,便把名字改了。
方秋椒要是真的撞门进去,“罪上加罪”,方夏至少得半个月不搭理她。
方秋椒想了想,跑到窗户边。
方秋椒把窗户弄开,从窗子里翻进去。
她撅起屁股爬窗,没个十九岁的大姑娘样。
屋子里。
方夏看得气不打一处来,想训两句,可想到自己还在生气,硬生生憋回去。
方秋椒翻进屋子,就冲桌子前、坐在轮椅上的方夏露出个讨好的笑。
方秋椒小声辩解“谁让小哥你不搭理我,你要是搭理我,我才不翻窗子。”
方夏看都不看她。
人进了屋,看到他在做什么了。方夏索性拿起桌子上编到一半的簸箕,继续编织起来。
方秋椒眉眼耷拉下来。
随即她又打起精神,坐到方夏身边,两手抓住方夏胳膊“小哥,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方夏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妹妹脸上两坨快裂开的皲红,以及那满脸的哀求,心里难堪的痛意蔓延。
方夏撇过头,强硬地道“我不可能同意。”
“为什么啊”方秋椒执着地问,“我们小时候也认识田庄,和他一起玩过,他人不坏”
方夏道“他现在是个瘸子,手上也做不得重活。”
方夏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手里的簸箕,动作不停。
方秋椒不在意地道“那有什么我力气大,我可以做重活。不行就想法子,人可不是憋死的。”
方夏固执道“我不同意。”
方夏的目光在手里的簸箕上停留。
不能做重活,也就意味着像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