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聊斋(十一)(3 / 4)

靠在门口的木柱,天色从正午已至薄暮。

癫道人抱着酒壶懒懒散散,忽出声道,“要不是救的是我徒弟哎,冒着走火入魔的风险我说小妖,你要他救人,也不问风险”

花姑子一愣,下意识道,“陶哥哥那么厉害”他哪里会有危险。

水三娘趴在院中的桌子上,听到两人对话,猛然冷笑了声。

花姑子眉头一皱,正要问她什么意思。

癫道人摇了摇头,沉沉叹息,“他再厉害,也是妖。”天地间的规则,本来对妖,就苛刻。

否则修行十几年的道士,怎么就能收了修行十年百年的妖怪呢。

花姑子一时无言。

他看着头上垂落地黑白布,“婆婆,那你拆了这些东西死气沉沉,没事也得憋出病了。”

对着房间发呆的安婆婆回神,见他当即瞪了一眼,嫌弃道,“你怎么还没走。”

癫道人握着酒壶的手一顿,有些无语但又不好与老人家计较,“我与安小徒弟好歹师徒一场,徒弟还没醒,我走哪儿去。”

安婆婆冷言冷语不改,“我可没让他认什么师父。”

癫道人自认简直与她无法沟通,撇过眼睛跳到房顶闷头灌酒,不再理会她了。

纸窗微微透出青白色的光,安婆婆有些担忧的往房间的门看了看,颤巍巍走到树下,仰头望着癫道人,“哎真的,真的能救吗”

癫道人动作一顿,思及之前在地府所见到的情景,沉默良久,正正经经回答,“要说别人,老道我不清楚。如果是他”

“说不定可以。”

他语气稳重,倒很像那么回事了。

安婆婆冷脸道,“疯子就是疯子,说话颠三倒四,什么叫说不定可以是一定可以。”

又啜泣道,“不可以,就拿你是问”

癫道人灌酒的动作顿了顿,靠着树枝心下一叹,望天翻了个白眼。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这个安婆婆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哪哪都看不惯他,话里话外讽刺他,阴阳怪气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还有拿你是问哎不是,出手的是陶醉啊,救不救成都看他。怎么救成就是陶醉不成就拿老道出气

庭院中之前被他针对了好一阵的两妖都撇过脸,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真是一物克一物,疯道士也有害怕的人。

姜穆走到书桌前,安幼舆养的鹦鹉瞥了他一眼,往另外一边退了两步,腔调怪异的叫道,“不认识,不认识。”

他伸出指尖,点了点桌子,看着那支精致的有些过分的毛笔,“还不出来。”

沉寂。

毛笔突然从笔架上脱离,无人持握,就悬浮在空中。

鹦鹉拍拍翅膀,惊叫道,“妖怪妖怪”

姜穆“安静。”这才是成精的鹦鹉吧。

鹦鹉缩了缩脖子,“”

“放人。”

笔尖的墨色滴落下来。

浓淡变换的墨,从滴落的那一点黑色扩散,扩散至整个空间。

无尽的黑色,如同无光的黑夜。

姜穆站在原地。不动,却感觉到时间的逆流。

头顶的黑暗中睁开了一只眼睛。

又一只。

从穹顶,到脚下,各式各样密密麻麻的眼睛。

有人类,有妖还有,神。

姜穆感觉不到躯体的存在,可他却清清楚楚地感知到了这个世界。

是那只笔记录的世界。

异族瞳孔的光,驱散黑暗,照亮了属于人的眼瞳。

没有黑暗,却比无穷的黑暗给人更阴沉恐怖的压抑感。

一举一动,都为人看清。

姜穆微微皱眉。

感觉到的人魂,在深处。

安幼舆在这小院中走了很久。

黑夜,会有各种各样或阴森或质疑或怨恨的目光投射,将所有白日的光明温暖驱散的一干二净。

无数的眼睛环绕中,总站着一位青衣广袖的少年。阴冷的邪光下,那道身影单薄至此。

天上地下有数之不尽的不同的眼睛,却没有一双能与人的那双相较。

也许是这个梦中所看的脱离人存在的眼睛密集的太过恐怖,所以少年身上所长的眼睛没有那般美丽他却将其美化地美丽了。

一双上挑的桃花眼,可因面上冷淡近乎无情的神色,反而成为一种诡异的冷情。

幽暗难明。

画面一转,又是满塘红莲盛放,凉亭书桌,青衣少年长身玉立,清贵无华,满身带着,仍是生人勿近之气。

无声无息,如画不如生人。

“姜公子。”

一道女声唤了一句。

安幼舆听出是之前所见的女子声音,欲要反问,张口却无声息。

那人闻声转过身来,如绘卷展开,有了些灵气。仍是一张最可称为俊秀的,却如死寂一般的毫无情绪的面容。

随着那双荒无人气的眼睛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