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正苍老的手掌,青筋凸起,似乎在蓄力。
金刚经到手,他的目的达到了,至于“修罗问心”这一关,必须有外力才能阻止,单凭许七安自己,绝对无法抗住佛法灌顶。
但这时,监正忽然停下来,愕然眺望远方。那是云鹿书院的方向。
“啊,狗奴才抵抗住了。”裱裱兴奋的尖叫一声。
佛境里,寺庙内,许七安松开了按住貂帽的手,貂帽依旧戴在头上。
他短暂的获得了自我意志,抗拒加入佛门,抗拒那些灌输进来的思想。
呼这一声吐息,是场外无数人的吐息。
度厄罗汉皱了皱眉,摇头道“皈依佛门,才能脱离苦海,长生不朽,长生不朽,方能度化他人。明明有大佛根,为何却如此执迷不悟”
许七安的抗拒,似乎引来了佛像的震怒,佛山雾气剧烈抖动,一道顶天立地的金身法相凝聚。
它宛如天地间的一切,万事万物都变的渺小,云雾在他周身缭绕,法相的脸隐藏在肉眼看不见的高空。
寺庙还没有法相手掌大。
擎天的法相缓缓垂头,望着寺庙,而后,徐徐伸出了巨大的佛掌。
往下一按
寺庙里,许七安肩膀猛的一沉,像是肩上被压了一座大山。
排山倒海般的压力,迫使他下跪。
不能跪,不能跪许七安心生警兆,他有预感,这一跪,就再没有回头路了。
他会变成另外一个自己,一个尊佛礼佛的许七安。
寺庙外,擎天法相的佛掌,再次往下一按。
咔咔咔许七安的浑身骨头爆豆般的作响,尤其脊椎骨,隐隐外凸,随时都会刺破血肉。
他的头埋的更低了,怎么都直不起来。
唯一不变的,是膝盖没有弯曲。
不跪,不跪,不跪就算要信佛,也是我心甘情愿的信,谁都不能驯服我。
低着头的许七安脸色涨红,汗水一滴滴的滚落,他双目充血,脸色狰狞,竭力对抗着从天而降的压力。
他张了张嘴,倔强的吐出“不跪”
云鹿书院。
亚圣殿,浓郁的清气直冲天际,整座大殿又一次震动。
书院里,学子和夫子们或抬起头,或走出屋子,遥望亚圣殿方向。
殿内清光接连闪烁,院长赵守,三位大儒同时出现。
“怎么回事,前辈怎么又动了。”张慎愕然道。
悬挂在亚圣雕像头顶的红木盒子,剧烈震动,这一次,震感极其强烈,里面的东西似乎迫切的想要出来。
“又有人调动众生之力”李慕白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院长赵守眉头紧锁,拱手道“请前辈安静。”
嗡嗡嗡岂料,红木盒子的震动愈发剧烈。
见状,三位大儒立刻鼓荡浩然正气,与院长赵守联手,压制红木盒子,拱手道“请前辈安静。”
红木盒子再次安静,但就在下一刻
“砰”
红木盒子炸散,亚圣殿内清光一震,院长赵守,三位大儒胸口如撞,鲜血狂喷,齐齐震飞。
一道清光破盒而出,撞穿殿顶,破空而起。
院长赵守追出亚圣殿,目光随着清光,它掠过群山,消失在天际。
那是京城的方向
“阿弥陀佛,想不到许施主执念如此深刻,想必皈依佛门后,佛心反而更澄澈。”度厄罗汉双手合十。
裱裱恶狠狠的瞪了眼度厄罗汉,她突然走出凉棚,高喊道“不要给秃驴下跪,狗奴才,站着。”
佛境中,许七安的肩膀血肉模糊,颈椎以诡异的角度弯曲,他的痛苦清晰的映入场外众人的眼中。
这是什么样的执念,竟让人在承受如此重压之下,膝盖依旧直着。
这是许七安
这是那个油腔滑调,又风流好色的许七安
熟悉他的人,此刻心里徒然一震。
突然,凉棚里,某个穿便服的老者站了起来,他眼眶发红,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高声道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能写出这种词的人,不跪”
张巡抚。
许平志喝道“宁宴,站直了,不跪。”
许铃音突然嗷唠一嗓子“大锅”
魏渊摸了摸她脑壳,替她说完下一句“不跪。”
王首辅站了起身,朗声道“大奉武者,不跪。”
群众里,突然有人抬起拳头,吼道“不跪。”
这一下子,就算点燃了导火索,围观的百姓们沸腾了。
“不跪。”
“不跪。”
“不跪”
一个,两个越来越的多的人喊着“不跪”,一位父亲把儿子高高举在头顶,稚童的清脆的声音喊着“不要跪。”
丈夫握住妻子的手,与她一起喊“大奉子民,不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