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岂曰无衣。...)(3 / 4)

清楚这一点光是什么,如今才隐约明白了,却已全然来不及。

杨显佑的目光艰难动了动,他看向萧朔,又看了看他腰间那柄来自殿前司的无锋重剑。

大战在即,胜负一念。

他知今日已无生路,也早知手上沾得累累忠良鲜血人命,难求善终。只是谋划一生,若能叫这柄剑斩杀,倒也死得不像个笑话――

这个念头才在脑海里盘旋一瞬,他颈间已狠狠一凉。

疼痛后知后觉泛上来,杨显佑瘫在椅子里,喉咙里咯咯响了两声,看着金人腰间弯刀上的淋漓血色。

萧朔单手按在剑柄上,眸底寒得无波无澜,全无要出鞘的意思。

力气飞速消逝,周身彻底冷透,寂静黑暗迎面侵下来。

杨显佑身子一歪,栽倒下来,睁着眼睛没了声息。

“我不知你来路,也不知你们两个谁说得是真话,只是实在厌恶这老狗你好歹算个好样的,今日替你杀了他,算是见面礼。”

金人统制刀尖滴血,盯着萧朔“若你胆敢骗我,与他也是一个下场,明白么”

萧朔落下视线,平静拱手。

金人统制擦净弯刀“襄王可说了,几时出战”

“日暮前。”萧朔道,“城中尚需些时间整兵。”

“好。”金人统制盯着他,“你们身份不明,须得留在此处,派人看守。”

萧朔点了点头。

“总算还像些样子襄王有你这样的手下,我才信他能夺中原天下。”

金人统制收回视线,将弯刀回鞘,大步出门,“留下一队守城,剩下的即刻召齐披甲,日暮前随我出城袭击朔方军,解救主城”

外面立时有人应声,快步跑着去传令。

金人尚武,不消片刻,窗外兵戈甲胄声四起,马蹄已踏得地面跟着微微颤动。

今日云也宁静,日头像被这冲天杀气所激,移得飞快。

眼看未时已过,申时尚未过完,不知何处开始起风。原本放晴的天色猝不及防阴沉下来,窗外竹片磕碰愈急,冰凉透骨的劲风扫过窗棂,竟像是卷来了隐隐的潮气湿意。

日光尚未落尽,厚重的阴云已层层叠叠压上来。

“少将军当真不曾说错雨要来了。”

白源将吓昏过去的庞辖拎到一旁,走近了低声道“殿下,金人出兵了,我们动手么”

萧朔立在窗前,覆住右腕间云琅那一副袖箭护腕。

护腕的玉质微凉,莹润通透,贴在掌心。

萧朔将那一块玉按得温了,收回手,扣合腕甲“等。”

“是。”白源应了一句,又忍不住低声问,“等什么”

窗外劲风愈凉,萧朔按上剑柄,静了一刻“人心。”

白源微怔。

应城城墙之上,已然一片慌乱。

连斟看着出城的拐子马,心头焦灼“谁叫他们出城的为何没拦住他们,文曲在干什么”

“不清楚。”他身旁,暗探瑟瑟跪在地上,“我们本想入城探查,却被朔州城守门的兵士拦了”

“他们拦你们做什么”

连斟寒声“你不曾亮出王爷信物”

暗探苦着脸“亮了,只是不准进”

“文曲疯了”连斟愕然,“只是政见不同,熬过这一段,又不是不准他回京施展他的本事――”

话说到一半,连斟脸色忽然彻底惨白下来。

文曲老成持重,是襄王多年心腹,纵然再不满退守北疆的安置,也不会这般不知轻重。

杨显佑不会不知轻重可如今的朔州城,却不准有襄王信物的人进了。

朔州城内早已无平民百姓,金兵的拐子马几乎倾巢出了城。

如今在朔州城里的,倘若不是金兵,也不是文曲

不是金兵不是文曲

“快”连斟目眦欲裂,转身扑回去,“将城中青壮聚集起来守城,将他们的妻儿父母绑了,压上城头”

他急得火燎房顶,抓了人去禀报襄王,正要去安排兵马,忽然听见城外隐约传来的声响“什么声音”

“埙声。”

暗探脸色也苍白“阴山里来的,怕是有几十只、几百只,风朝我们这里刮”

埙几乎是北疆最易得的乐器,用陶土烧也行,石头、骨头也一样能做,一只手就能拿过来,幼童玩耍间也能轻易学得会吹奏。

陶埙清越,石埙萧瑟,骨埙呜咽凄凉,散入卷地劲风。

“秦风。”

暗探颤声道“无衣”

坎坷传了千年的古曲,埙声散在风里,春雷在压城云层间轰隆滚动。

埙声,接着又汇进人声。沙哑低沉的人声,像是泣血,却又苍劲得仿佛没有任何东西能压得住。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与子同仇。

应城内,被仓促捆缚驱赶的百姓踉跄着,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