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声道“这些年做了多少事,一件都没人知道。救了多少人,个个都不知道感激,还蒙在鼓里只知道记恨。难道少将军不是最难熬、最疼的那个还要忍着,去一个一个救他们,如今竟还不往心上记――”
“好了,小点声。”
云琅无奈笑笑“我记这个干什么,给自己添堵”
刀疤一滞,低头闭了嘴。
“我看过话本,知道有些人是明明没什么苦衷,偏偏要忍着满腔苦不说,弄得自己天大的委屈,天字第一号可怜人。”
云琅笑了笑,垂了视线慢慢道“这种很没意思”
“我不记这些,无非是觉得累。”
云琅放松肩背,向后靠了靠,静看着跳跃烛影“我和萧朔是从死地里走出来的人,每一步都踩着故人的血,注定了无数误解分道。若桩桩件件都往心里去,早走不动了。”
刀疤心里狠狠一酸,低声道“少将军。”
“况且我只想铺路。”
云琅抬头,又笑道“路是我铺的,至于走的人怎么想、怎么做,都不干我事。”
刀疤哑声道“也不委屈”
“委屈啊。”云琅坦然,“委屈了便去闹萧小王爷,上小王爷的房,揭小王爷的瓦。”
刀疤话头一滞“”
“半夜睡不着,把小王爷弄醒,扯着小王爷聊天。”
云琅“先撩小王爷再跑,去小王爷屋子里喝热米酒。”
刀疤一腔怆然卡在胸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云琅看了看剩下的小半坛热米酒,晃了两圈“再来一坛。”
刀疤深吸口气,给云琅行了个礼,收起小银勺子,连夜去邻镇酒馆买热米酒了。
萧小王爷没能抱到小王妃,同野兔躺了半宿,披衣起身,开了客房的门。
景谏尚在门外徘徊,看见门开,不由一怔“王爷――”
他自北疆回来,原本有事同萧朔说,又担心扰了王爷与少将军的清梦。在门外徘徊一刻,正要退去,却不想竟有人来开了门。
景谏同萧朔见了礼,稍一迟疑,还是朝门内探头“少将军呢”
“”萧朔按按额头“进来说话。”
景谏有些犹豫,低声应了句是,跟着进了客房。
当初京中风云骤变,端王身殁、云琅获罪,朔方军两年间接连没了主心骨,被枢密院趁虚而入,军中凡挂得上名字的将领跟着折了一大半。
景谏是龙骑参军,当初朝中追捕云琅时,给一批朔方军的人安了莫须有的藏匿包庇罪名,趁机剿除,他也在其中。
后来云琅在州府各郡现身,冒险引开朝堂视线。萧朔在京趁机出手,尽力保下了一小半,安置在了琰王府在京郊的庄子里。
景谏当初叫执念所摄,曾误会过云琅。后来请缨去了北疆,行沙里逐金之法分化戎狄部落。回转京城不久,又跟着大军出征,来回奔波往返,提前打通了各个关隘的通关路引。
他本不是武人,是端王身旁的文士幕僚。这些天奔波下来,一路风尘,已显出些难掩的疲惫。
萧朔点了灯,倒一碗热茶过去“景先生奔波劳碌,辛苦了。”
“不敢。”景谏忙道,“少将军――”
他话说到一半,又沉默下来,攥了攥拳。
云琅人不在房中,景谏放松下来,坐了半晌,低头苦笑了下“与少将军比我这哪里算得上是奔波劳碌。”
当初他误会云琅,是以为云琅为了自身,只顾逃刑,却冷眼坐视朔方军因此平白受牵连挤兑、边境防备因此溃散,动摇国本。
此番景谏领命,来往打通守关路引,一座座关走过,才真正知道了云琅当初做的事。
“汾水关守将说,少将军来时伤叠着伤,还在雀鼠谷助守军擒贼,捉了摸进来的辽人探子。”
景谏低声道“平靖关从属义阳三关,险些叫金人偷袭叩开过,点燃烽火台,另两关却冷眼坐视。少将军领人在一线天拒敌,以五百步兵吓退了金人的数千铁骑。”
“金坡关外,辽金常年纷争,少将军带人重整了城防,才不再受战火袭扰波及。方城的防务少将军试探过,井陉关与喜峰口都被少将军揪出了辽人的探子。”
“函谷关与雁门关自不必说居庸关的城门与铁蒺藜,都是少将军亲手布下的,当初辽人试探扣关,却因防备严密难以攻破,不得不暂时退去,否则早一路直下进了京。”
景谏苦笑,他双手攥得泛白,慢慢松开,活动了下“天下九塞,少将军无一不亲自试过。我去时,也没一个守将不提起不论他们那时如何说,少将军也不肯留下,在城中安安生生养哪怕一天的伤。”
明明只要躺上几日,藏得严密,哪怕只睡个好觉再走。不叫京中知道,未必就会牵连旁人。
枢密院是在借追捕云琅发落端王旧部,名为通缉追捕,实则只不过以云琅之事当成一把刀,排除异己罢了。
云琅自然清楚这件事,可纵然只是把刀,他也不曾叫枢密院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