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朔心中纷乱,他已有些时日不曾犯过头疼,此时脑中又全无章法地尽数翻绞起来,越发烦躁“快些,不必磨蹭了。”
洪公公进退两难,还要再劝,忽然听见人声,皇上身边的传旨太监竟带人急匆匆走了过来。
常纪神色微变,将两人挡了,过去将人拦住“这么晚了,可是圣上又有吩咐”
“圣上口谕,琰王虽然不知进退、悍然搅乱朝堂,却毕竟是为国事,行虽无状,情有可原。”
传旨太监被他拦在殿外,见常纪没有让开的意思,也只得站定了,低声道“小惩大诫便不再另行处置了,叫回府禁闭,自行反省。”
常纪听得半喜半忧,拦在殿口,反倒不敢立时全信“圣上可有明旨诏书”
传旨太监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口谕,圣上旨意下得急”
“没有旨意,如何放得”
常纪见过宫中手段,仍不放心“若是今日叫琰王回去了,明日又说琰王不遵皇命,擅离了皇宫怎么办”
此事无人佐证,传旨太监虽然是皇上身边的人,但叫琰王在殿内反省是过了明诏、叫起居舍人记下来了的。
虽不至有人胆大包天,在宫里假传圣旨,可朝令夕改实在突兀。若是皇上真有意再拿此事打磨臣下一遭,也够琰王一受。
传旨太监只是奉命来递话,也不知就里,一阵为难“可皇上确实就只是下了口谕,将军再要,也编不出明诏来啊。”
“令牌、令箭呢”常纪皱了眉,“哪怕有样凭证,能代圣命,末将也好开门放人。”
传旨太监也是头一遭什么都没带,被他追问,才觉的确反常“也没有”
两人一时僵持,立在殿口,竟谁也不知该如何处置。
常纪并非不想让琰王回府,只是事出突然,终归怕此中有诈。尚在踌躇,洪公公已自殿角拐了出来。
宫中伺候的太监内侍,彼此都认得。传旨太监见了他,眼睛一亮“您老怎么在这儿”
传旨太监头一回传这样的旨进退两难地卡着,难受得很,拉着洪公公不放“您帮着劝劝常将军,此事虽说不合规制,可琰王莫非不急着回去大家都行个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也就过去了”
洪公公被他拉着,笑吟吟点了点头,却又自袖子里递了个极精致的玉把件过去。
传旨太监愣了下,又惊又喜“可是有什么事如何就劳动您这般”
“咱们在宫中伺候的,哪有这些好东西”
洪公公笑了笑“这是琰王给的。”
传旨太监倒也常收朝臣的礼,清楚章程,扫了一圈四下无人,匆忙收好了“琰王要问什么”
“公公替皇上传的口谕,琰王在里头听见了。”洪公公压低声音,“叫问一句,皇上传口谕前,可还见了别的什么人。”
传旨太监仔细想了想,摇摇头“也不曾见什么人,倒是收了张条子。”
洪公公神色微动“什么条子”
“里头写了什么,咱们哪里知道。只知道这条子应当是集贤殿里出的,混在了刚送来的典籍里头。”
传旨太监侍候得远,知道得并不详细“至于是哪位大学士、阁老大人写的,写了些什么,也不清楚了。”
能说到这一步,已是宫里内侍的人情。洪公公不多问,又添了颗玛瑙珠过去“今日常将军阻拦,也是不得已之举,就不必回报烦圣上的心了。”
“这个不用公公嘱咐,如今早不是先帝时候那般宽松光景了,咱们心里如何不清楚”
传旨太监连连点头“您放心,定然不会乱说的。”
洪公公退开半步,朝他拱了拱手。
传旨太监将东西仔细收好了,又朝洪公公与常纪拱手作别,转身快步没进了夜色。
常纪立在殿门外还礼,看着传旨太监走远,屏退了手下绕回来“此事究竟是喜是忧皇上是何用意,我心里实在没底”
“琰王殿下叫问这个,也是为了弄清楚。”
洪公公收了笑意,拢了袖子绕回来,压低声音答了一句“若是集贤殿那边有了动静,便不是圣上本意,能放心回去。”
常纪有些莫名“又同集贤殿有什么关系,那不是给年事已高的大人们编书养老的地方么”
“殿下说,只要集贤殿有动静,就是家里人在外头有安排了。”
洪公公也不很清楚,只是依吩咐行事,过去打开殿门“殿下府上可有人等候天色晚了,可要老仆去安排车马”
“不必。”萧朔垂眸,“他既有办法迫使皇上不得不放我出来,便不会让我自己走回去。”
常纪听得云里雾里“谁”
萧朔已不剩半分耐性,不再多说,不用金吾卫护送,掸净衣物匆匆出了宫。
宫外,一辆马车隐在墙角树荫下,已静等了大半日。
老主簿从日落守到月出,在车下焦灼徘徊,不知走了多少个圈。
宫门开了又关,次次出来的都是不相干的人。老主簿听见宫门处动静,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