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昏着的时候被灌了什么药,口中尽是苦涩余味。云琅被刀疤扶着,漱了漱口,仍乏得很,重新闭上眼。
正要靠回去,书房的门忽然被人轻轻推开。
微凉雪意才稍稍拂过,就被尽数掩在门外。
云琅怔了怔,抬头看过去。
萧朔立在门口,并不看他,将披风交给玄铁卫,走到榻边坐下。
云琅茫然低头,看了一会儿他手里拎着的食盒。
屋子里原本就静,这会儿更被王爷震慑得没了人声。老主簿犹豫一会儿,留下梁太医,把剩下的人连拖带拽扯出了书房。
云琅看着食盒,没立时出声。
萧朔垂眸,沉默着坐了一阵,冷声“你”
“王爷。”云琅“您是要喂猪吗”
萧朔“”
“这个分量。”云琅忧心忡忡,“是把他们家饼包圆了吗还有汤吗还好吃吗还”
云琅干咽了下“还能吃吗”
“云琅。”萧朔静了良久,伸手去拿调羹,“你不必勉强自己说话。”
“没事,我胸口不疼了。”云琅很洒脱,“不耽误说”
“你不用靠说话。”萧朔道,“一样能气死我。”
云琅“”
云琅咳了一声,小心试探“真的”
萧朔打定了主意不受他激,拿过个干净的药碗,分出些汤,舀了几个格外精致的梅花饼搁进去。
“他们家的汤里放了檀香。”
萧朔“可以消热清肺,止心腹痛。”
云琅张了张嘴,没出声,扯了下嘴角。
“但你不能吃。”萧朔道,“你肺脉旧伤,浸阴寒之气过甚。吃性寒药材清热,当时燥气发散,会好受些,过后却定然反复,只会疼得更厉害。”
云琅不曾想到他竟真学出了些门道,愣了愣,回想一阵“怪不得”
萧朔阖了下眼。
他还不知道云琅有这一处旧疾,也不清楚是怎么落下的。但太医反复诊脉,伤势耽搁太久,又兼自行用药多有不妥,沉疴之势已起。
这个疯子,这些年不知胡乱吃了多少药。
不知藏了多少伤。
“这一份不加檀香。”
萧朔不看云琅,将无边恼恨戾意压下去,语气平淡“你可吃些。”
云琅有点不好意思,笑了笑,搭在榻边的手挪了挪,去接调羹。
萧朔像是没看见,自顾自舀了一勺,停在他唇边。
“”云琅“王爷。”
萧朔不为所动。
“我们现在这样。”云琅想了想,尽量说得委婉,“特别像我久病在床,你不堪烦扰,想一碗药毒死我。”
萧朔压压怒火,沉声“云琅”
“是真的。”云琅犯愁,“民间常说,久病床前无孝子。”
萧朔“”
“放心。”
萧朔知道云琅有心抬杠,铁了心不被他绕进去“我若想杀你,不下毒,直接一剑捅穿了事。”
云琅松了口气“那就好。”
“况且。”萧朔静了片刻,又道,“你若久病”
云琅好奇“什么”
萧朔闭了闭眼“无事。”
他不想说这个,看云琅依然没有要张嘴的意思,有些不耐,蹙紧眉“还等什么”
“等。”云琅看着唇边调羹,沉吟,“王爷能这么举多久。”
当年萧朔掰手腕从没赢过他,如今举着勺子这么久,竟仍稳得纹丝不动,看来确实颇有进益。
云琅想抬手戳一下,实在没力气,继续掐着心跳数时间“加油,再坚持一会儿,我看看”
萧朔忍无可忍,扔下勺子,将药碗一并扔在一旁。
云琅看着他冷峻神色,松了口气。
汤饼是无辜的,云琅攒了些力气,悄悄挪了挪胳膊,想要自己去拿调羹。
不及成功,萧朔已将那一碗拿起来,自己吃了。
云琅“”
云琅觉得自己仁至义尽,挣着坐起来,磨牙霍霍“萧朔”
“冷了。”萧朔淡声道,“你不准吃。”
云琅张了下嘴,忽然怔住。
萧朔又从食盒里分出些尚温的,重新搅了搅,舀起一勺,递过去。
云琅怔怔看了半晌,勉强抬了下嘴角,低声“小王爷”
“你尽可以再拖延。”萧朔道,“他家今日的虽被买完了,明日还做,后日还做。”
云琅干咽了下,讷讷“倒也没有这般爱吃”
“滚他娘的售空估清。”
萧朔冷声,慢慢咬字“泼一次,我再买一次。”
云琅胸口蓦地尖锐一疼,想规劝萧朔不要骂人家店家的娘,抬起头,正迎上萧朔视线。
满腔怨忿,无边戾意。
森森白骨,冻雪苔原,蔓出蜿蜒血藤,死死将他扯住。
云琅慢慢闭上眼睛,站在正可安眠埋骨的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