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因为投资失败,林与鹤后续的恢复类药物也要重新安排。
病后所需的药物究竟有多费心、多费钱,没亲身经历过的人很难懂得。所幸林与鹤当时运气不赖,正好有一款刚上市的经过了安全检查的新药,对林与鹤的病症非常有效,甚至比林父投资的那类新药更合适,就像是为林与鹤量身打造的一样。
能找到合适的药物自然很幸运,但药物也不是说用就能用的。
这种药物刚研发上市,市面上没有仿制药也没有替代品,它又正处于专利保护期,费用相当高昂。
而且这种新药一般生产线很少,哪怕是有钱也不一定能获得使用资格。
林与鹤当时能拿到药的希望非常渺茫。
不过最后,林与鹤还是用上了这款药物,术后的恢复效果也确实很好。他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之后哮喘也基本处在了可控状态了。
“我记得那些药物的费用是六十万。”林与鹤说,“还有用药资格,也很难得”
“六十万”林父却打断了他,“谁和你说的六十万”
林与鹤道“吴阿姨说的。”
“当年也有账单明细。”
“怎么可能”林父不信,他激动地说,“那个药明明是你抽中了用药机会,医院才给你用的。当时费用也都减免了,根本就没有这六十万”
“爸,”林与鹤比林父冷静得多,“那种药当时有那么多病人排队在等使用名额,怎么可能随便抽签就抽到我”
他也根本没有什么抽签的记忆。
“你说的这些我也不太懂,”林父却执意这么说,“可,可当时就是抽到的啊,我记得很清楚。”
林与鹤摇摇头“可能是吴阿姨做了什么,没和你说吧。”
“不,她和我说得很清楚,”林父语气很笃定,“吴家所有人都和我说得很清楚。”
“当时肯定没有花这笔钱。”他把银行卡推了回去,“你把钱收回去吧。”
林与鹤没有接。
林父反复地念着“真的没有,小鹤,你信爸爸一回,没有这些钱,你把钱收回去吧,收回去”
“爸。”林与鹤缓缓摇头,“不重要了。”
“”
林父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着林与鹤冷静的表情,愣住了,如同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寒意彻入骨髓。
林父突然意识到,确实不重要了。
重要的从来都不是三年前发生了什么,不管是吴家拿出的十万手术费,还是那六十万医药费。
他一开始就关注错了重点。
重要的,其实是这十一年来的抚养费。
十一年前,正是林父和吴欣结婚的日子,那一年,林与鹤才十岁。
是什么能让一个十岁的孩子决定攒钱还债,把每一笔开销都如此清楚地记录下来
而这十一年来,林父居然一次,一次都没有察觉过。
“嗡”
死寂一般的空气突然被手机振动声打破,林父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
“亲爱的”。
林与鹤也看到了来电信息。
这是吴欣打来的。
林父手一抖,把电话按掉了,没有接。
林与鹤把银行卡重新推了回去“爸,钱您收着吧。”
“您不要,吴家也会要的。”
林父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
却到最后也没能反驳。
屋里只剩下一片沉重的呼吸声。
良久,林父才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喃喃道“小鹤,你这是想和爸爸断绝关系吗”
断绝关系这四个字,说得他椎心泣血。
林与鹤的回答却很平淡。
他摇了摇头“血缘是断不了的,爸,我永远会叫你一声爸。”
林父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都亮了,他紧盯着林与鹤,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近乎哀求道“那你把钱收回去好不好小鹤,有什么问题我们都可以慢慢解决”
“爸,这就是在解决问题。”
林与鹤说。
“你永远是我爸,我以后也还会赡养您。”
“我们只是两不相欠了。”
这一句话尾音落定,室内终于彻底地、彻底地沉默了下来。
所有的言语都失去了力量。
许久没有人动的老鸭汤表面已经凝出一层油花,短短的一张餐桌也已经成了再无法跨越的遥远相隔。
所有分别,最开始时都是一伸手就能拉回的距离。
但没有人会永远留在原地。
错过的事,就真的过去了。
林与鹤留下了一大笔现金和股份,转身离开了。
他走时,林父的手机又疯狂地震动了起来。
餐桌旁佝偻的身影还在,电话却没有人接。
屋内只剩下刺耳的手机铃声,和低低的压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