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原来有个帐房先生,上个月刚离开,离开前才把这些帐本跟林娇儿对过一遍。
难怪这么清晰。
更让纪心言惊讶的是,林家家主死后欠的那些赌债大多被林娇儿还上了,余下欠的主要是米粮店的货银,还有办丧事时,周围邻居给凑的钱。
全部算下来,大约是五百五十多两。
纪心言记得,客栈掌柜说过林长河办丧事的钱都不够,是他们这些老街坊给凑的,他显然认为这个钱是送的不是借的。
但林娇儿全都一笔一笔记下了,算进了债务里。
长工的年俸也如她所说无二。
这姑娘在盘店时竟是一点虚假都没有,报出来的全是实数,怪不得有零有整。
到底是年轻啊,口齿再伶俐也缺了经验,哪有这样报价的。
纪心言顿时对她心生好感,最后的担心全都不见了,相比之下,自己才像个奸商,把人小姑娘说的眼圈都红了。
对过了帐,就该认人了。
五个长工年纪都不算小,其中两个娶妻生子,妻儿都住酒坊里,做些洗衣洒扫烹煮之事。
林伯的孩子已经成年,早就在外面独自生活。
纪心言与他们一一认识过,见酒坊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有林娇儿这个小姑娘,她更觉得踏实,第二日便从客栈搬了过来。
漂泊这么久,她一直盼着有个稳定的落脚点。
酒坊房间很多,主屋的三层楼便有八九个房间。
林娇儿住二层。
老掌柜的房间还没收拾出来,纪心言看着觉得吓人,便选了林娇儿旁边的屋子,朝南,阳光好。
小姑娘听了脸一红,跺脚走开了。
纪心言将自己唯二的行李,小腰包和鸟笼子,放进屋里。
早有人将房间收拾过,床上铺了新纳的褥子,一卷薄棉被,上面是浅绿色锦面。
她将鸟笼放到桌上,环视一圈,又在床上坐了坐,笑着想总算有个家了。
她打开窗,让阳光尽情洒进来。
窗户一开,正好看到林娇儿趴在自己房间的窗边。
小姑娘一脸惆怅地看着院子。
听到声音,她望过来,眼圈红红的,像是想说什么,末了只是关上了窗。
纪心言猜她肯定还在为家里的事难过,也不好多劝,只能等时间慢慢过去。
就像她自己一样。
忙了大约半月,各种账目完全交接完毕,她与林娇儿一同去衙门办了手续画了押,从此林氏酒坊正式改名为纪家酒坊。
换招牌那天,林娇儿抚着上面的“林”字黯然落泪。
生活总算开始正常运转起来。
有了事情做,果然容易忘记伤心事。
纪心言常常回到房间看到小鸟时,才会想起韩厉。
不知为什么,一想起他,她总是要笑的。
夜深人静时,她取下小胡子,脱下高领衫,练着用簪子挽发。
经她一日一日的练习,如今那簪子已经可以稳稳地停在她头上。
不过她总怕一不小心弄掉了丢了,所以平时出门还是用皮绳。
这天上午,林伯过来找纪心言。
“掌柜的,小姐要走了,您去送一下吗”
纪心言一愣“走去哪”
“说是去京城找舅母。”
纪心言更糊涂了“京城那么远,她一个人去”
林伯道“老爷一走,就剩小姐一人,她只有一个舅母在京城,所以只能投奔那边了。”
纪心言皱眉“干嘛要投奔,她不想留在这该不是对我有意见吧”
林伯却是一愣,说“掌柜的,这店已经被您盘下来,小姐她没道理再住下去了。”
纪心言这才恍然。
她盘店时说好的,店里的伙计长工佣人全都留下。
但林娇儿是东家,是卖主,她自然不算在里面。
小姑娘心里门儿清着,所以这几天总是郁郁难过。
纪心言还以为她是睹物思人,原来是觉得自己要离开了不舍。
她断没有轰人走的打算,她还觉得这姑娘算帐清楚口齿伶俐,值得好好栽培一下。
她啧了声,问“她现在在哪”
林伯道“就在院子里。”
院子里,酒坊的长工女佣都围着林娇儿小姐长小姐短的。林娇儿强忍眼泪,一副伤离别的样子。
纪心言慢悠悠地走过去,边走边盘算怎么递台阶。
大家见她过来,纷纷往后让了一下,叫掌柜的。
纪心言点点头,走到林娇儿旁边,说“我对账目还有点问题,你看是不是晚几天再走”
林娇儿当然不想走,但晚几日也只是徒增痛苦。
她以为纪心言是客套,便婉拒了,说自己已经找了商队,今日就该出发。
“其实吧。”纪心言看着她说,“我现在缺个账房先生,酒坊的帐你比谁